塗山卷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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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恕塗山弓無禮!”阿弓將雙爪一伸,發飄衣揚,向女媧衝去。
女媧雙手結印,一直碧玉蛇頭杖出現在手中。
白光與青光大盛,待到交接時,“嘭”兩兩相撞,附近的山都抖動起來。
阿弓被震退,雙腿頂在梁柱上,腳下的柱子已裂紋四布。
女媧執杖而立,未動分毫。“雖然你有九尾,但尚不足與我為敵。”女媧淡淡道。
阿弓緊皺雙眉,聲若洪鍾:“就算拚上我的命,我也絕不害帝辛!”利刃自爪中彈出,阿弓朝女媧揮去。
塗山狐族的爪子,是天下最利的兵器,隻要輕輕一劃,便能斷骨折金。阿弓雙手不斷變換著方位,專供女媧的要害,不過這種攻擊對顯然對女媧沒效果,她就像長了眼睛,總能預測阿弓下一次攻擊的地方,然後輕巧化解。
阿弓又一次揮手,借女媧的阻擋推開,她身形一躍,騰空而起。突然,九條狐尾從身後展開,四麵八方朝女媧而來,那些狐尾像是有有各自的生命,延長、環繞、交織、躲避,自動選擇有利的位置向女媧攻來。
女媧一臉平靜地看著滿室狐尾的影子,突然閉上了眼,隨後,如佛號一般的呢喃聲在廟宇中響起。
聽到佛號的瞬間,上空中的阿弓突然變了臉色,“啊”她捂著腦袋大叫一聲,立馬搖擺不定地從上麵跌了下來,連空中的狐尾都滯了一滯。
女媧突然雙眼大睜,裏麵兩道綠光驟然射出,接著,廟宇中出現了九條敝履青蟒,那些蟒蛇甫一出現便衝狐尾而去,九條蛇分別將九條狐尾咬住,阿弓“啊”的一聲痛呼。
這時女媧一掌揮出,將阿弓打了出去。
“嘭”,阿弓撞到牆上,一口血吐了出來。
“雖然你是九尾,但年歲太小,若是想憑這個與我相鬥,”她搖搖頭:“隻怕塗山唯一的九尾便沒了。”
阿弓趴在地上,忍者蛇咬的痛楚,惡狠狠說:“就算死,我也不能讓你害人。”
“真的?”女媧抬起了蛇杖。
“哼!塗山絕不臣服!”
蛇杖猛地舉起,阿弓閉上眼,迎接當頭而來的一擊,然而……
尾巴的痛楚突然消失,阿弓睜開眼,女媧依舊站在自己身邊,隻是蛇杖已經不見,那九條蛇也杳無蹤跡。
“這……”阿弓怔怔地看著女媧,與方才不同,這時的女媧臉上帶著一絲溫和的微笑,那笑容屬於傳說中的大地之母。
女媧看著趴在地上的阿弓,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阿弓覺得那笑裏還有一股哀傷,突然,女媧問了阿弓一個她不明白的問題。
“你可還記得那場神魔大戰……”
“大王,請您勿聽妖道之言,誅殺妲己!”摘星樓外,王後淒厲的聲音響徹宮室,這句話已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她的嗓子都喊啞了,可她依舊執著地喊著,完全不顧別人的勸說,若是帝辛不出來,她便喊到死。
“阿受,你想讓她喊到什麼時候呢?”摘星樓內,妲己歪在帝辛身上,玩弄著發鬢隨意問道。
“喊道她死心為止。”帝辛看著妲己,眼含歉意:“對不去,她不該設巫術害你。”
妲己撲哧一笑:“阿受,你糊塗了,如果不是我故意讓比幹看到我的尾巴,她又怎麼會來害我呢。”
帝辛沒有笑:“可終究是想害你,我是她的結發夫君,無論如何都該代她賠罪。”
笑容戛然而止,妲己看著帝辛,眼神突然有一絲狠戾:“對不起又怎樣,她還不是要死,比幹不是要死,那些所謂的忠臣不一樣要死!”說著說著,她便跳了起來:“來人!”
“奶奶。”方才的道士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對著妲己拜了拜。
妲己指著門口,惡聲道:“去,讓那些侍衛把王後抓起來,再把比幹剖心,去,快去!”
道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妲己,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帝辛,完全沒了方才的仙風道骨。
帝辛有些無奈地歎息:“你奶奶如何說你就如何做,早晚都要這樣的,晚一刻不如早一刻。”
道士這才答應,拜了拜就向殿外走去,隻一轉身,又是別樣仙姿。
看著道士走出去,妲己的戾氣瞬間消散,她突然又頹喪地靠在帝辛的肩膀上,握緊他的手,聲音像無根的浮萍:“別擔心,他們會忘掉一切,會像箕子那樣重新開始,一切都會沒事的。”
“阿受……別擔心……”
殿外突然亂起來,阿弓知道,侍衛來抓人了。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依稀中聽到比幹孱弱的聲音響起:“老臣活了一輩子,從未聽過有什麼七竅玲瓏心,大王,休要聽信妖孽之言啊!”
王後的哭腔也似在耳側響起:“夫君可是連王叔和自己的揭發妻子都不放過嗎?!”
接著便是群臣的請願:“臣等跪請大王饒恕丞相和王後,誅殺妖妃妲己!”
手心裏,妲己能察覺到帝辛的手在變冷,顫抖,如同每一次將那些忠臣殺死時的樣子。而她能做的,隻是緊緊回握住他的手,在這日漸叛離人心的宮中,給他最堅實的依靠。
“哈哈!”突然,比幹的大笑從殿外傳來,“王兄,比幹無能,辜負你托孤重任!大王,你怎可昏庸至此,有如此昏君,成湯危矣!成湯危矣啊!”
“嘭!”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帝辛噌地站了起來。
“啊”隨著一聲尖銳的喊叫響起,帝辛的臉終於慘白,他身子搖了搖,像是馬上就會跌倒,阿弓趕緊起身扶住他,這時,剛才那個出去的道士又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妲己趕忙問道:“殿外出了何事?”
那道士噗通一聲跪下:“奶奶!比幹觸柱自盡了!”
這句話像一記鍾聲在帝辛腦中敲出了一道白光,他猛地一個激靈,直挺挺地就躺在了妲己懷中。
風嗚咽地吹進女媧廟,有些冷。
牆角一灘血漬尚未幹涸,隻是阿弓和女媧皆已不見。
阿弓是帶著一身傷回到壽仙宮的,她沒有去睡覺,而是找來了十壇酒,十壇最烈的酒。
“咳咳”酒一入喉,辛辣地讓人直流眼淚,阿弓端著酒旋轉,很想跳舞。
她不住地轉動,連酒撒了都不知道,突然,她哈哈大笑起來。
“你可還記得數年前的那場神魔之戰?”女媧廟中,女媧娘娘這樣問她。
阿弓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她不明白為什麼要說這個。
女媧看著她,眼中的悲憫是佛祖麵對眾生時才有的。
“數年前那場神魔之戰,雖然神界略占上風,將妖魔趕回九幽冥淵,但神界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隻是始祖元丹大帝殞滅,連紫薇大帝都被打入凡塵,受十世輪回之苦,天界損兵折將,已不複往日威勢。”
“可……可這跟帝辛有什麼關係?”
女媧道:“天界如此頹勢,若魔界卷土重來,後果不堪設想,唯今之計隻有選取天下能人異士將其封神,天界才有與魔界抗衡的力量。而戰亂,會讓有資格成神的人凸顯出來。”
“所以……所以才會讓我去迷惑帝辛,讓他成為昏君,讓天下大亂,讓他人人得而誅之……”她急急地朝女媧挪動了幾下,“可是,難道就為了這個,就為了那些九重天上的神仙,就要枉殺一個好人,枉死一國的百姓嗎?!”
“你們神仙,眼裏難道就隻有自己嗎,他們是一群世代信仰你們的人啊,傾其所有來供奉你們,相信你們的保佑,可隻是為了封神,竟然要毀掉一個國家,你們……你們神仙就是這樣的嗎?!”阿弓的聲音像秋天枯黃的葉子,脆弱,無力,隻一陣大風就能將其粉碎。
神仙於她一直是那樣遙不可及,塗山一族千萬年來也不過是想得到神族的正視,成為那金字塔頂的一員,可她沒想到,神也是一樣的,和人沒什麼不同,為了自己的利益,能將人的生命如螻蟻般踐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若真相便是如此,那什麼是神,什麼是魔,什麼是善,什麼又是惡,阿弓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女媧歎了一口氣:“要得到一些東西就總得放棄另一些東西。你也莫要將神看得如此卑劣。雖然神族已不太幹涉人間之事,但現在仍是神的時代。其實原本也不必如此,但是……”
“但是什麼?”
“盤古以來,神一直是天地的主宰,萬民對神從未有異心,可是自從夏禹後,事情就完全不同了。王權的建立讓人們的欲望極度地膨脹,每一代帝王都以為自己是萬事之主,神的地位不時受到王權的衝擊,如今,神權和王權更是勢同水火。”
女媧突然揚起手,指向朝歌的方向:“你隻是看到這些百姓對神族日日朝拜,你可曾看見那帝辛為了將神從人們心中驅逐而煞費苦心。阿弓,很多事你並不懂,這世間也不是隻有對和錯。”
阿弓已經無法思考,所有的一切都已超出她所能理解的範圍:“可……可這樣就要將商朝滅亡嗎,滅了他還會出現另一個國家,出現另一個君王,神一樣會被驅逐……”
“阿弓,你還不明白嗎!”女媧厲聲喝道,阿弓猛地回神,女媧兩眼中寒光畢現:“若是神族在人間的力量被削弱,他日魔族卷土重來,神界危矣。你不懂得信仰之力對於神族的需要,神族之所以淩駕萬物之上,不是因為神的強大,而是眾生對於我們的信仰,如果人們不再信仰神界,神界便會覆滅,而人界也將不複存在!”
女媧的話一字一句都像是鼓聲敲進阿弓心底,每一下都引起一陣戰栗。阿弓突然像個剛出生的小女孩一樣無所適從。因為要維護神界,才不得不發動戰亂封神,隻有神界穩定,人間才能無憂,所以才要將商朝毀滅,隻有保住神界,才能保住人間,這一係列的殺戮,隻是為了此後的安生。為了保護多數人,所以就要犧牲少數人,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可是就是有什麼地方不對,那地方想根刺一樣紮進阿弓的心裏,尋不到,拔不掉,卻那麼真實的存在著,隱隱作痛。
“那……接替帝辛的……是誰?”她捂著心口,聲音是強忍著痛楚的顫抖。
女媧長出一口氣,看向西側:
“西伯侯,姬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