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陵陵回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裏有了熹微的光線，男人顫抖地睜開雙眼，手上的銀鏈也變得溫暖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男人笨拙地支起身子，緩緩將銀鏈放到床上，顧不得也沒有條件清洗身體，將破爛不成形的衣服用力扯下，從床旁邊的小櫃子裏拿出一套非常樸素的衣服換上。他將銀鏈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還不放心地理了理，他步速很慢卻很急切地穿過走廊，來到了大廳。此時大廳的人還是很少，隻有幾個清潔工在打掃，男人按著因饑餓而抽搐的胃部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門口走去，“陵淚，你要去哪裏？”溫和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顯得分外清冷，有一種如絲綢般的質感。男人回頭，淒哀的眼神似在哀求，沒有說話。此人正是傾熙的老板季洛凡，他穿著一件針織黃外套，裏麵一件白襯衫，如此休閑的裝扮讓人沒有絲毫違和感。“我有收到簡訊說你昨晚惹客人不高興，你是不是還想再進一步去幻夜呢？”季洛凡打量著陵淚，不經意地說道。
    男人的名字是陵淚，是傾熙的一名普通MB，從進來到現在已經五年了，在傾熙的眾多MB中雖不起眼卻很有“名氣”，因為他老是被各個主管刁難，即使已經很順從地接受，還是有麻煩找上他。陵淚總是傾熙裏活幹得最多，被其他MB欺負最多的人。這也就是為什麼老安排他在走廊最破的房間也裏接客，不給他吃的的原因。
    “今天我可以休息的，我沒有曠工……”陵淚有些虛弱但很堅定地說。“是嗎？我想我可以告訴二少你的行蹤，你沒有意見吧？”季洛凡的嘴角一勾笑容突然出現，“二少的性子誰也猜不透，我可無法保證什麼。”季洛凡為人很圓滑，為人處事有他自己的獨特手腕，與很多財團世家都有緊密聯係，社會名流的複雜關係網由此可見一斑。傾熙的飛快發展也說明了這一點。
    陵淚的肩膀微微顫動，“求你別告訴二少，我隻是出去一會兒，季少，放過我吧！”季洛凡的手慢慢極負挑逗地摸著男人瘦削的臉，玩味地說：“三十歲的老男人還那麼天真，別說我不關心下屬，陵淚，順著二少，你會稍微好過些。當然走不走是你的事。”季洛凡心想這老男人真是自找苦吃，幼稚地可笑。
    此時已有幾個人在大廳指指點點，季洛凡伸著懶腰自顧自地去了辦公室，確切地說應該是去辦公室補眠了。陵淚露出苦澀的笑容，五年了，這越發像地獄的日子曾經讓自己痛不欲生，沒有自由，沒有快樂，什麼時候自己已經三十歲了，時光啊，曾讓他唯一覺得有希望的東西也在離他遠去。恐怕別人也覺得他又老又無能吧，自我厭棄的沮喪讓男人的全身彌漫這一股不具名的悲傷。
    陵陵要回來了，男人想到這，沉重的心情這才好了些，不管怎麼樣，就算二少……二少，他的弟弟，男人的心裏更是一陣酸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小卓你隻要別傷害陵陵就好了。陵淚的手緊貼著口袋裏的銀鏈，走出了大廳。
    陵陵是他的弟弟，長兄如父，陵陵比男人小了整整一輪，陵陵全名叫陵子恩，是A市赫赫有名的長風大學的一名大二學生。陵淚和弟弟可算是相依為命，自從母親死後，陵淚便承擔起撫養陵陵的責任，那時才十六歲的他毅然輟學，四處打工，讓弟弟上幼兒園。加之陵陵的身體從小就不好，醫藥費也不可避免，陵淚便更忙了。常常是一天從早到晚，打好幾份工以維持生計。陵淚的感情世界更是空白，除了弟弟，他的心裏再也沒有多餘的位置給別人，三十歲的人還沒有談過戀愛，說來別人也覺得詫異。陵子恩上大學後，每月都會回來一次吃一頓飯，陵子恩想多回來幾次，男人死活不允許，隻要求回來一次，當初的一番協商男人是即心痛又開心，心痛的是不能常常看見陵陵，開心的是弟弟的心裏有他。弟弟跟他的親密是他生活最大的動力，陵淚就像冰天雪地裏的一朵小花，弟弟就是他賴以生存的全部能量。
    男人在傾熙拿的錢少得可憐，客人的小費也會被主管沒收，一次陵淚將毫不容易的來的小費藏起來，被公關華魅看到並告訴主管，陵淚那個月的基本工資全沒了，半夜還被罰到倉庫搬貨，身子更加消瘦，多次被調教師嫌棄摸起來的手感不好，硌人。男人會把每個月的幾百塊錢都存著，隻留一小部分供自己生活，平時回去都是步行。陵淚難得乘公交回家，在幾十平米的家裏換上長袖的衣服，把自己的傷痕掩蓋住，啃了幾口冷饅頭充饑就急匆匆出門買菜去了。
    清晨菜市場的人還是很多的，男人左看看右瞧瞧，像一個溫柔的居家男人，男人記得陵陵最愛吃爬爬蝦，先去買了兩斤，又買了些蔬菜水果和肉。花了男人一個月的夥食費，男人沒有心疼，又急忙回家做飯。
    陵淚套上圍裙，輕車熟路地做起飯來，做了一個清蒸爬爬蝦，蘆蒿炒肉絲，涼蔥拌黃瓜，糖醋排骨，男人正在切蔥，敲門聲響起來，男人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連忙去開門。
    “哥哥！”一個帥帥高高的，皮膚白白的，剪著短發的大男孩出現在陵淚眼前，沒等男人反應過來，男孩把頭蹭進陵淚的懷裏，有點小撒嬌的不鬆開。男人感動：“陵陵，先進來吃飯吧，好像又瘦了一點呢！”
    “哪有，哥哥比我瘦多了。”陵子恩進門把肩包掛到椅背上。
    “先去洗手，冬瓜湯就要好了，馬上就可以吃飯了。”男人張羅著飯菜，心裏暖暖的，是一種家的溫馨與平和。
    “哥，這麼多菜，啊，有我最愛的爬爬蝦，我好餓啊！”洗完手的陵子恩直撲飯桌。
    “陵陵，趁熱趕快吃，我去端湯。”男人解下圍裙走進廚房，將湯端了出來。“陵陵，學習累不累？和同學相處得好嗎？有沒有聽老師和哥哥的話？”陵淚一邊細細地剝爬爬蝦，一邊問。
    “不累的，一切都好，哥，你別剝了，吃飯吧，都忙到現在了，我自己能剝。”陵子恩試圖阻止男人。
    “沒事，我不餓。”男人將剝好的蝦放到陵子恩的碗裏，想著陵陵越來越懂事，越來越好看了。“你大哥二哥對你怎麼樣？沒有說你吧！”男人問。
    “易哥哥對我一直很好，總是問我需要什麼，卓哥哥卻對我冷冰冰的，偶爾說話也是諷刺我，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陵子恩喝了一口湯。
    “你要有禮貌，好好學習，他們畢竟是你的哥哥，不要計較。”陵淚說。
    陵子恩看著哥哥疼愛自己的樣子，又看到哥哥笑起來眼角微微顯現的細紋，心裏酸酸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隻是拚命扒飯。
    一頓飯很快吃完，陵淚收拾飯桌，“哥，你怎麼有氣無力的，工作是不是很辛苦？”陵子恩有些疑惑。
    “沒……沒有啊，最近公司接了單子，加了幾天夜班。”男人有些慌亂地抓著褲子，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
    “哦，那什麼哥，我過會兒就得走了，最近要考試，我要複習。”陵子恩拿起肩包說。
    “那你注意安全。”陵淚送子恩出門，整理起子恩的衣領，“不要太累了，多喝水，夏天流汗多，別給我打電話。”
    “嗯，我知道了，你別老加班，對身體不好。”
    看著陵子恩下樓，陵淚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下午的陽光打在男人身上，一團黑影說不出的寂寥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