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的靈體離開以後我也走掉了，我那象征著半妖身份的狐耳和尾巴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這應該就是渡過天譴所得到的好處。
    我就這樣從半妖變成了半仙。
    善人那樣奮不顧身地救我，原本我對他是心懷愧疚和感激的，但自從他的靈體說感化我是件功德之後，我立刻反感起來。
    身為人類的金蟬子還可愛一些，作為神仙的他就太冷酷了，令我自愧不如。
    原來隻是偽善而已。
    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做什麼都是為了自己。
    我還感動流淚個屁，真為自己之前掉的眼淚感到不值。
    金蟬子的虛偽讓我明白了，這世間唯一可以不管理由真心對我好的，就隻有猴子一個。
    其實我有了猴子，就已足夠，我不再需要其他。
    把猴子和我逼得無路可走的神仙和人類，全都不該有好下場。
    ……
    我找了很久，問過很多妖怪神仙，但他們誰都不知道金蟬子投胎去了哪裏。
    眼看五百年之期將至，我依然沒能尋到金蟬子，更別提把他抓來讓他救猴子的事了。
    再也承受不了在遠處看猴子的煎熬，我趁夜色來到了五指山。
    猴子閉著眼睛，似在熟睡。
    我半蹲在他麵前，輕輕拿走粘在他頭上的樹葉。
    猴子突然睜開眼，他那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耀眼的金色光芒，令人無法直視。
    見到我他嘴角微微上翹，但隻是那麼一瞬，他馬上就緊蹙眉頭，沒好氣地說：“就跟你說不要來，你又來做什麼？”
    我笑得像哭。
    我對他說：“我找不到金蟬子，看來咱們真得等五百年了……”
    猴子把我的憂鬱看在眼裏，他沒有再趕我。
    他說：“沒關係，反正那麼久都等了，而且我早就習慣了，我在這裏很好，真的。”
    “嗯……”
    我靠在山壁上坐下，不再看猴子，隻是默默流淚。
    我早知道我們很渺小，有些事情隻能接受不能反抗，但這種無力感還是壓垮了我。
    因為不想猴子擔心，我隻能偷偷哭泣。
    猴子感到一陣氣悶，他看不到狐狸的表情，卻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於是他說：“小狐狸，答應我，別再做危險的事了好嗎？”
    我抹去眼淚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從來沒做過危險的事啊。”
    “你別想騙我，上次的天譴山神都告訴我了。”猴子無法忘記自己當時感受到的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懼，連說話的聲音都克製不住地發顫。
    “難道你沒發現嗎？”我伸出頭側向他，“看，我的耳朵跟尾巴都收起來了，我現在是半仙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兀自問道：“那是你想要的嗎？”
    “我……我隻想要你在我身邊……”糾結了很久，我還是說了實話。
    我想要猴子，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多麼奢侈的願望嗬……
    我站起身，背對著猴子說：“我不會再做危險的事，因為我要好好活著，等你出來。”
    說完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沒辦法回頭。因為我哭泣的樣子太醜，不想被猴子看到。
    ……
    猴子在五指山下發誓：“狐狸，金蟬子就快來了，等我從這裏出來，我一定會拚命守護你，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
    等待金蟬子的日子裏，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還有一天，就足足五百年了，可在這最後一天，時間似乎停止不動了。
    時間啊時間，你可不可以走得快一點？
    我坐在猴子身旁，跟他一起眺望遠方。
    其實我們在這裏什麼也看不到，但我們非常默契地望著一個方向誰也沒說話，我們快要把前方的路盯出一個洞來了，卻沒有看到任何生物的身影。
    “猴子，女媧娘娘讓我去毀掉成湯江山。”
    猴子艱難地轉過頭望著我，他在等我說，所以他什麼也沒有問。
    我繼續說道：“據說商紂王在一次祭祀時對美麗的女媧娘娘作出了無禮行為，在神廟的牆上寫了首淫詩，娘娘很生氣。”
    “她氣她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不要去。”
    “娘娘許諾，如果我可以完成任務，她會讓我成仙。”
    “你騙我，你從來都不想成仙。”猴子的話一針見血。
    沒錯，我騙了你。
    因為女媧答應我，如果我讓商朝滅國，她就會讓你的西行之路不那麼危險。
    可是這些話我絕對不可以告訴你。
    不知該怎樣回避猴子犀利的目光，我說：“後山有人！”
    然後我猛地起身往後山跑去。
    為了避開猴子的問題，我隻能想出這麼蹩腳的借口，真是太傻了。
    但沒想到居然真的被我猜中了，後山真的有人。
    一個穿著袈裟麵容白淨的和尚，正仰著頭往山上看。
    他的模樣跟我遇過的善人不同，但他身上那隱約的香火味道我十分熟悉，應該就是他了。
    想起善人的偽善，我十分反感，但猴子還指望他去救，所以我不能對他無禮。
    猴子就快要自由了，真是太好了。
    我平複了激動的心情，調整出最和善的笑容，裝作若無其事地朝他走去。
    我問他：“大師，你是金蟬子嗎？”
    和尚彬彬有禮地答道：“貧僧名為唐三藏，不是施主口中的金蟬子。”
    “唐三藏？”雖然名字不同但味道相同，看來他已沒有了轉世前的記憶。我不死心地繼續問道：“你是要去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嗎？”
    “女施主你怎麼知道？”
    “是觀音菩薩派我在此等你的。菩薩說，西天之路路途遙遠，妖怪眾多，僅憑你一個凡人之力是不可能去往西天的，因此你要上山去揭掉山頂的那張帖子，然後你就會得到一個本領高強的徒弟，他會保護你西行的。”為了達到目的，我很有耐心地編了通瞎話講給他聽。
    唐三藏很好騙，聽了我的話，他說：“那事不宜遲，貧僧立刻上山。”
    “好，我在山下等師父的好消息。山頂那張閃著金光的就是，不要遲疑，揭下來就可以了。”
    “好的，貧僧去了。”
    我飛奔到猴子身邊，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
    我們耐心地等了好久，山頂傳來一聲巨響，那道金光就不見了。
    帖子被揭掉了，看來他果真是金蟬子。
    太好了。
    “狐狸，躲開，我要出來了。”
    “好。”
    我施法帶上了猴子的救命恩人金蟬子，一起到遠處等猴子。
    五指山方向山崩地裂黃沙漫天，而後一道金黃色的身影直朝我們飛馳而來。
    我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把他抱了個滿懷。
    猴子身上的味道，是這世界上最讓人安心的味道。
    我說：“猴子，你身上有股蜜桃味。”
    他輕輕地笑了，說道：“你這個饞嘴的狐狸。”
    金蟬子仿佛局外人，站在遠處望著我們。
    他不解為何我們那麼熟悉，卻也不上前阻止我們相擁。
    他就隻是那麼靜靜站在一旁，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般鎮定。
    （非天使：換了破鐵通的光纖，居然打不開連城更文，不知道通信公司什麼時候能給修好，所以這之前如果更文隻能在辦公室了，可是又趕上國慶放假……其實狐狸的結局我已經寫好了，剩下中間沒填，估計還要幾章才能完結。催文的林間藝語親愛的，這章特地更給你，國慶節過後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