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我被喊得一個激靈，望向銀角。
    他左手托著紫金紅葫蘆，道：“我用幌金繩捆住了孫行者，他變做老道想要唬我，被我識破捆了來。這葫蘆裏裝著他的兄弟者行孫，這下咱們可以吃唐僧肉啦。”
    孫悟空哪裏來的兄弟？
    不待我細想，銀角就把我拉到了洞後關金蟬子師徒的地方。
    “哥哥看，那就是孫行者！”
    穿著黃色僧衣的猴子被縛得緊緊的，他麵無表情，聽到我們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抬。
    他跟大鬧天宮的時候完全不同。
    這樣的他，跟尋常的神仙有何區別？
    “喂，抬起頭來，我哥哥想看看你！”
    可他依然沒動。
    不對。
    這個念頭剛一閃出，就聽見小妖報：“報告大王，外麵來了個行者孫！”
    “又來一個？怎麼來了這麼多猴子？我去看看！”
    銀角急匆匆離開，根本沒看我的表情。
    如果他此刻回頭，就能夠看到我欲奪眶而出的眼淚了。
    我麵前的猴子隻是一根毫毛，真正的他正在洞外和銀角鬥法。
    並沒有什麼者行孫和行者孫，也沒有什麼神仙道長，那些全都是他為了救金蟬子變化出來的。
    我不擔心銀角的安危，因為他有我們從太上老君那兒偷來的寶貝護身，反而我更擔心孫悟空。
    原來，他西去的路上果真布滿了艱難險阻，而我也在無意中變成了其中一環。
    莫非這就是天命？
    我究竟做了些什麼？
    “妖怪，你在哭什麼？”被吊在洞頂的天蓬開了口。
    我喃喃道：“我哭了？”
    “不然你臉上流的是什麼？水嗎？”
    “我居然哭了……”
    天蓬對金蟬子說：“師父，原來這個妖怪是傻的，這回咱們慘了。本來我還想說如果他通情達理，就好好跟他說說，讓他放咱們走呢，看來是不行了。”
    金蟬子沒有應他，對我說：“施主，你心中有妄念。”
    我轉頭，他眼中一片清明，似乎在他麵前什麼都藏不住。
    “施主，你本是神仙，何苦為妖？”
    竟被識破了麼？我這醜陋的扮相連金蟬子都騙不過麼？
    金蟬子在問我何苦？
    我擁有了他渴望的自由，卻發現他早已放棄了這些，我的信念在他三番四次救金蟬子的時候就已經崩塌。
    我下界為妖，而他卻想西行成仙，這是為何？
    我腦中一片混亂。
    小妖又來報：“大王，二大王被孫悟空裝進紫金葫蘆裏了！！”
    事態緊急，容不得我繼續傷春悲秋，於是我抹去眼淚來到了洞外，終於見到了孫悟空。
    他確實不同了，除了眉宇間的堅韌，再看不出五百年前的影子。那些狂妄不羈，早被消耗殆盡了麼？
    我傻傻地望著他，忘了我來的目的，忘了銀角，忘了我要做什麼，就一直那麼傻呆呆的看他，想把他和我記憶中的猴子重合在一起。
    他是他，卻又不是他。
    他見我傻站著不說話，便開口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愣了愣。
    他嘴角帶著一抹微笑，又說了一遍：“好久不見，仙童。”
    是了，我的扮相連金蟬子都瞞不過，又怎能瞞得住他的火眼金睛？說起來，我算是他的仇人呢。
    “沒錯，要知道，我的火眼金睛可是你們兄弟二人練出來的呢。”他看穿了我，說起話來毫不留情。
    “那是玉帝的旨意，我們無法違抗……”我想要解釋。
    “我有怪你的意思嗎？別把人想的跟你們一樣小心眼。所以我才討厭神仙，不僅給自己製定條條框框，還想法設法要限製別人的思想，簡直太無聊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仍然沒有成仙的意思，那又為何去西天取經？
    “喏，還你。”
    他把紫金葫蘆丟給了我，我下意識立刻伸出手接住。
    “這是……”
    “你的弟弟啊。雖然我把他裝了進去，但我想這葫蘆是認主的吧，應該不會傷害他。”
    “嗯……謝謝。”
    拿到了葫蘆，可我沒有放銀角出來的念頭。
    好不容易見到了他，我隻想跟他單獨相處。
    他盯著我，臉鼓成包子樣，似乎在忍笑。
    “哈哈……”他捧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我實在忍不住了，啊哈哈哈……我把你弟弟裝進了葫蘆，你還謝謝我，哈哈……”
    我被他說得抬不起頭，後來看他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我這才道：“你……你過得怎麼樣，我……我一直很擔心你……”
    “擔心我？”他有些訝異，不過依然說道：“謝謝了。”
    “那個……我有些事想問你……”
    “有話你就說唄。”他大大咧咧坐在石頭上盤起了腿等我問話。
    “你好像不想當神仙？”
    “嗯，不想。”
    “為什麼？”
    “我不喜歡限製別人，當然更不喜歡被人限製，所以我不能當神仙。”
    “那你為什麼要去西天取經？”
    “噓……咱們很熟我才告訴你的，不要說給別人聽。”
    我忙不迭地點頭。
    “那隻是緩兵之計啦，不然我怎麼從五指山出來呢？死如來佛可是畫了符咒在上麵，除了金蟬子誰也撕不掉的。本來我計劃出來後就去打死玉帝，結果沒想到觀音給了金蟬子緊箍咒，這東西，折磨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厲害著呢。”他指了指頭上黃燦燦的圈子。
    “那個，說不定我能幫你。”
    “沒用的，”他揮了揮手，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緊箍沒有觀音的解咒術是取不掉的，而且隻有她會念。她答應我，隻要我護送金蟬子到了西天，就會給我解除。”
    “這樣啊。”
    “我想建一個眾生平等的世界，所以一旦我自由了，一定會再次反上天庭。”他自信滿滿地說著。
    眾生平等？那是怎樣的世界？我想知道。
    “到時候我就來解救你們這些可憐的仙童，以後你們就不用煽火了，好嗎？”
    “好。”我笑了。
    “喂，說說你唄，你為什麼下凡？玉帝派你來的嗎？”
    “不，是我自己想來。”我鼓足勇氣，說：“我想見你。”
    “見我？”他指著自己鼻子問道。
    “嗯。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所以我占據了附近山嶺等你來。如果你願意，這個大王就給你做。”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難道覺得我在八卦爐是被你害的，你要來補償？”
    “不是這樣的……”
    “算了算了，別說了，太複雜的東西我聽不懂。你還真以為你一個仙童，想下界就能下界啊，這一定是玉帝安排好的。我每走一段路，他都會派不同的妖怪守著，美其名曰：鍛煉。我早看透了，你還傻乎乎的。看著吧，一會兒天庭就會有人來接你們回去了。”
    他這麼說了之後，我果然看到天邊有一朵雲衝我們來了，雲彩上站著太上老君。
    “老君……”
    “看吧，我沒說錯吧。像你們這種有身份的，一定會有神仙來接的。”
    要回去？原來我下界隻是為了給他製造一點困難。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都不會來。
    老君的雲彩離我越來越近，我忙道：“孫悟空……”
    “嗯？”
    “等你創造了那樣的世界，你就會來搭救我嗎？”
    “嗯，老孫從來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好，我等你。”
    他笑了，那狡黠而智慧的笑容很刺眼。
    天庭從來沒有誰像他這樣。
    “回去要小心點，說不定會有什麼奇怪的處罰，玉帝簡直就是個BT。”
    我笑出了聲。
    敢這麼無禮的，這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老君的雲彩慢慢落下，他說：“童兒，該回去了。你弟弟呢？”
    我雙手捧上紫金葫蘆，老君把銀角放了出來。
    “老君，辛苦了。”孫悟空很隨意地打著招呼，“下次你們安排的誰？”
    老君故弄玄虛道：“天機不可泄露。”
    “切。”
    “把寶貝還我。”
    孫悟空一把打開老君伸過來的手，說：“什麼還你，這是我的！”
    老君不再跟他羅嗦，念了個咒，揣在孫悟空懷中的幌金繩就回到了老君手裏。
    “你這貪心的猴子，連我勒袍的帶你也要麼？”
    “神仙果然與眾不同啊，連勒袍的帶都是寶貝。”油嘴滑舌的猴子笑著，扛著金箍棒往後山找金蟬子他們去了。
    看著他遠去，我忍不住喊道：“孫悟空！”
    “嗯？”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我要去你說的那個世界！”
    他微微一笑：“你很囉嗦啊。我知道了，我會來救你。”
    說完，他的身影就不見了。
    他會來救我……
    噔！
    老君賞了我一個爆栗。
    “你是怎麼拐帶弟弟下界的？玉帝問我，我扯了個謊，說你們是受命……”
    “謝謝老君。”
    “還有，為什麼孫悟空說他會來救你？我虐待你了？”
    “沒有……”
    “不要跟那種猴子學，沒好下場。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哪裏還有大鬧天宮時的威風……”
    老君帶著我和銀角回去，在路上念叨個沒完。
    ……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我和銀角依然在爐前煉丹。
    “哥哥，你喜歡孫悟空？”
    我一陣臉紅，拿扇子扇他，斥道：“說什麼傻話！”
    “我不管，你隻許喜歡我一個！”
    “我喜歡你呀。”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銀角這才不再鬧我，心滿意足地繼續幹活去了。
    孫悟空，繼續走在西行的路上。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他，但從凡間回來之後我明白了，隻要有信心，就永遠不會絕望。
    孫悟空，我等著你創造那個平等的世界，等著你來搭救我。
    我一定會等你。
    完。
    （非天使：金角銀角這一章真是越寫越亂啊，本來想寫銀角喜歡金角，然後金角喜歡孫悟空……孫悟空可是我小時候的偶像，是不容褻瀆滴，所以慢慢就寫不下去了……下章預告：玉麵狐狸，她配悟空應該是可以的，所以開始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