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言側過臉，一雙鳳眼裏染上了熠熠的光彩，看著一副惱怒樣子的漓魅，揚起輕抿的唇角，再度展開笑顏，隻覺得嘩啦啦的一下，貌似滿園百花齊放了。
    瞠目結舌的拿著已然空了的酒杯，漓魅傻呆呆的看著藺言燦若繁花的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懊惱非常的撈起一旁的酒壺為自己倒酒，臉上則是一副吃了不幹淨東西的鬱悶表情。
    “漓魅你可是在腹誹本神啊？”將霄絕調侃的語調學了個十足十，藺言很是得意。
    漓魅聞言扭過頭來，隻見那人是挑眉入鬢，琉璃鳳眼，櫻色雙唇，膚白勝雪，加上一身冷傲的氣質，顯得他出眾非凡，真的是比神仙還要有仙韻，也難怪訪遍百花的自己也會看的失了神，不過那些個庸脂俗粉如何與天人一般的藺言相比，隻是，好看歸好看，漓魅的心裏還是生起了些許不滿。
    一邊端著酒壺為藺言倒酒，一邊用萎頓的聲音說：“藺言，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嗯？”抿了一口香氣逼人的酒，藺言挑挑眉毛，示意漓魅繼續說。
    “麻煩你以後不要對著我笑好吧？每次隻要你一笑，我就會看呆掉，我這樣哪裏有萬年狐仙的樣子，都丟死人了。”懊惱的扒拉著自己的深灰色的頭發，漓魅俊俏妖媚的臉居然染上了一點紅暈。
    被某狐狸的話噎到，不可思議的看著漓魅微紅的老臉，微微思忖了一下，藺言說了一句可以把狐狸氣得暈厥的話。
    “本神難得想笑，能對著你笑，可是你這狐狸萬年修來的福氣，你居然還敢諸多要求？太過分了吧！”冷著嗓子說完，藺言忍著即將爆笑出聲的衝動，端起天神的架子觀察這漓魅即將崩盤的臉，好心情的將酒一口飲盡。
    誠如藺言所想，漓魅的狐狸肚子就快氣炸了，這到底是誰過分啊？
    ‘嘭’的一聲輕響，一雙雪白雪白、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漓魅的腦袋上彈了出來，非常招搖的抖動了兩下，非常的可愛。
    終於，藺言破功了，噗的一口噴出醇香酒後，再也忍不住笑意，毫無形象的捂著肚子開始狂笑，寬闊的肩頭劇烈的顫抖著，一貫冰冷的聲音帶上了絲絲真切的笑意。
    “不許笑！”再次丟了老臉的老狐狸繃不住那張狐狸皮了，些微惱怒的低吼著。
    “好……好……我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我笑過……這一陣……就不笑……了……哈哈哈哈……”嘴上雖然說了不笑，可是天神大人的行為卻沒有一點停止大笑的意思，捂著肚子的手還是捂著，抖動不已的肩膀繼續狂亂的抖動著，笑聲似乎比剛才還猖狂了幾分。
    “你……”看著變本加厲的人，頓時是氣急攻心，漓魅的一頭灰發幻回了純白本色，好看的臉上清黑交加。
    瞅著好友逐漸變青的臉色，天神大人當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輕咳一聲掩飾剛才自己大笑的失態，更是親自端起酒壺為一邊氣到不行的狐狸倒酒，十足十的以酒致歉啊。
    “好了，我不笑就是了。”為自己也滿上桃花醉，藺言又恢複了一臉的冷然，仿佛剛才那場大笑隻是場景錯亂了而已。
    “哼！”端著天神親自倒的酒，漓魅心裏還是無法解氣，板著一張俊臉冷哼一聲不理會一旁的人。
    略顯破舊的閣樓上安靜了下來，遠處陣陣悠遠清亮琴音傳了過來，仿似高山流水、浮雲過空般的自在。
    漓魅緩緩閉上雙眼，靜靜的傾聽碧痕的琴曲，漸漸的，一頭白發慢慢恢複了原本的深灰色，毛茸茸的耳朵也跟著不見了。
    “碧痕的琴聲果然帶著靜心平邪的力量。”觀察著好友的外貌變化，藺言再次肯定了碧痕的能力。
    似乎猜到藺言的下一句話，漓魅沒有睜開雙眼，隻是平靜的說：“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注定不能修仙的。”
    “為何？”藺言十分奇怪，從昨日自己說要帶碧痕修仙開始，漓魅就出聲反對，難道碧痕與漓魅是……想到那個不太可能的可能，藺言不是太確定。
    “哎，其實碧痕不是人。”無奈的歎一口氣，漓魅張開雙眼，目光如炬的盯著藺言。
    “怎麼會？若他不是人，他怎麼可能彈出如此輕靈的梵音？而且……”
    吃驚的看著漓魅，直到在他的臉上找不到半分的虛妄之意，藺言才相信他的話，碧痕的確不是人，可是，如果他不是人自己怎麼會發現不了他的妖氣呢？
    “你想不透他為什麼沒有妖氣是嗎？那是因為他的內丹被毀，能一直活著是靠我不停的渡給他靈力，而他在凡塵久了，身上自帶的妖氣也隨著時間散掉了吧。”平淡的說出藺言猜不透的事，漓魅幽幽的看著遠處撫琴的青色身影，妖媚的眼裏含著意味不明的憐惜。
    “當初撿到受傷的碧痕是在野外，那晚我是去采集月之華修煉的，不想卻看到他一身鮮紅倒在山路邊的草叢裏，心口處還破了一個血紅的大洞，似乎是被什麼法器打傷了，當時的他已經是全身經脈逆流、奄奄一息了。我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才調理好他的身體，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我修煉，誰知道在半年後傳來了他的愛人被困的消息，他不顧我的勸阻，隻身前去救人。哪曉得那隻是個想隻置他於死地的局，他去的地方布滿了陷阱……他的內丹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毀掉的，當時我趕去救他的時候，看到的是比上一次更慘不忍睹的血腥傷痕，可見，之前傷害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一直愛著的人。而他始終麵帶微笑，不顯露出一點點痛苦的神情……這個傻孩子！”
    聽著漓魅的話，藺言注視著院落裏撫琴的清幽身影，忽然湧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他非常驚訝自己竟然會對碧痕生出一絲不舍的感覺。
    “那時的他沒有一絲的求生意誌，能活下來或許是被我的千年靈力硬生生逼迫的結果。當時，他已經是萬念俱灰，身體極度排斥我輸進去的真氣和靈力，我不眠不休七個晝夜不停的將靈力輸給他，終於在第十天的時候才保住他的小命，隨後整整半年的時間他都在昏睡。他自清醒過來的那個時候起，似乎就看透了世間的情愛生死，日日捧著一把古琴端坐在我的院子裏彈曲，一開始還彈些男男女女的情愛小曲，後來卻將這些個小曲的曲譜全部丟了，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清心靜魔咒》和《梵音十八曲》的幾個曲譜。剛開始練琴的時候他身上的妖氣未消，每彈一次，琴音都會傷了他自己一次，隨著他練琴的次數變多，他身上的妖氣竟然漸漸的被梵音化去了，直到一絲都不剩……這才有了你們看到的全新碧痕。”
    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遠處的青衣人，漓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妖媚的氣息透著絲絲的感傷。
    “那傷他的人呢？”
    “都放了，當時我要殺了那些人替他報仇，哪曉得這傻小子在快要咽氣前居然還有力氣為那些妖魔求情，我看他快不行了，也不再糾纏在報仇的事上。後來他的身體痊愈了，我再問他報仇的事時，他卻平靜萬分的說：既然是與我沒有關係的人，何必煩惱呢？這傻小子，居然如此看破了塵緣，的確很有仙根的，哎，隻是可惜了……”小聲的低歎，漓魅不住的搖頭，一張俊俏的臉上滿是惋惜。
    “哎……”一旁的藺言也跟著歎息。
    的確，這個碧痕很有仙根，奈何他的內丹被毀，就再無修仙的機緣了，真是太可惜了。
    “你昨日肯定已經看到他額間的一點碧綠印記了吧？那是他傷好後，用他僅剩的一些法力封了自己的前塵記憶，那個碧色的淚滴是個封印。”
    抽回注視的目光，漓魅垂下眼簾，一雙狐媚的眼睛被微微的遮了起來。
    藺言看不清他眼中隱含的東西，隻是隱約間覺得這隻沒心沒肺的老狐狸似乎有點憂鬱，而這憂鬱是不是和那個叫碧痕的人有關聯呢？該不是自己一不小心猜對了，漓魅對碧痕生出了情意，而那個碧痕早已看破了紅塵，不接受這隻老狐狸的愛吧？可是看他們相處時的樣子又不像是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啊？難道還是自己想多了嗎？不應該啊？好歹自己和漓魅相交幾千年了，他那豪放不羈的性格萬萬是不會因為瑣事而低落的，更別說他那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勁了，怎麼會為了一個人而停留呢？
    正在藺言糾結不已的時候，漓魅斜倚著窗欄，幽幽的低吟：“容顏昭昭付流水，煙花破空琉璃碎，額間青碧一點痕，半世情愛半生傷。”
    看好友一副神情低落的樣子，藺言幾乎可以肯定他對碧痕生出了情意，隻是，他們似乎沒有那個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