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時候我渾身的雪白可以輕易的和周圍雪景混在一起。清晨我站在雪地裏，他還在暖暖的被子裏睡大覺。我仰頭看著飄下來的雪花，身後卻傳來他焦急的呼喚，白玉白玉的叫著。我轉身，卻看見他隻穿著一件白色褻衣直直盯著我看。
    這個人，不怕冷麼？
    還沒有做反應，他就跑過來把我抱在懷裏，喃喃著小狐狸，小狐狸……
    我掙紮著用前爪推開他，不明所以的伸出舌頭舔著嘴巴。那些白色的東西好涼。“小狐狸……笨蛋……”他掛著柔柔的表情將我抱在懷裏，伸出右手把我嘴邊的殘雪撥走：“病了怎麼辦啊……”
    出家人六根清淨，我就奇怪，你這個出家人怎麼會在那個時候露出那種焦急的神情。
    他的身子好像漸漸的瘦了下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有不好的預感。
    春去秋來數十載，我看著羸弱的他，隱隱的心疼。我時常出去找東西吃，會為他摘些果子，偷……哦不，是借用一點人家的糧食。
    他每天看著我，眼底依舊是柔柔的笑意……
    隻是，再沒有了往年的風華……
    “白玉……我的小狐狸……”我站在他枕邊，低頭看著他。眼睛依然是溫柔的，沒有了清明，卻多了些渾濁。他的聲音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清麗柔和，變得蒼老無力。那溫柔，卻還是在的。
    “小狐狸……我一直在想，小狐狸……你到底是不是狐狸……”明顯的語病。我低下頭蹭著他的臉，喉間發出嗚嗚的聲音。“小狐狸……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別再讓獵人逮住……”他拍著我的頭，輕輕的笑著，我卻感到沒由來的悲傷。
    大手突然失去控製，加重了力氣搭在我頭上時，我卻迷糊了雙眼。喉間溢出的哭聲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人的生命好脆弱，我隻覺得我和他相遇的事情還是昨天一樣……多少年了？我都忘了，我和他相處了多少年……
    “我的傻孩子……”空靈的聲音響起，我模糊著眼睛看向來人——一身潔白的衣裝，容貌宛如仙子一般，姣好的容顏帶著一絲惋惜的神情。身後卻很張揚的搖晃著九條雪白的狐狸尾巴。
    “母親……”我哭泣著，身為狐狸的我卻開口說著人話。“孩子，你這又是何苦……我們本不應貪戀凡間。”母親歎息著走近，將哭泣的我抱起：“我們走吧。”“不——”淚水彌漫眼眶，我覺得現在比我當初被獸夾夾住時更痛：“至少……至少讓我葬了他……”
    立了碑，我卻不知道該在碑上寫些什麼。
    母親看著我，扔給我一塊石頭。我莫名覺得眼熟。翻起來一看，上麵刻著他的名字，一筆一劃都帶著暖暖的味道……是他親手刻著的。我紅著眼睛看母親。母親淡淡瞥了我一眼，“三生石。”“母親……這……”我愣愣的看著這塊不起眼的石頭，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伸出爪子，一下一下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
    說起來，這是他叫我這麼些年裏，第一次寫他給我起的名字。
    母親拿起來看了一眼就瞪著我：“怎麼叫白玉？！”“因為，是他……他給我起的……”我抹著眼淚抽抽搭搭的說著。“……那我給你起的名字呢？！”母親撇撇嘴，語氣裏帶著一些幽怨。“我、我忘掉了……”“你！！！”母親氣結，伸手往我頭上打，“不孝子！你娘給你起的名字你都敢忘！反了你了！趁他輪回轉世的這幾百年，你好好的給我閉門思過！”母親瞪著我，一直冷冷的容顏此時才更加顯得生動。她的廣袖一揮，就消失了。
    我看著母親離開，又轉頭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刻上去的字。
    “清韻……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