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暉如此縝密的人，自然不可能將公子引見給莫軻時卻不提前告知他公子有眼疾看不到事物。而莫軻卻依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安排了一出雨中獨舞。津津有味看那柔弱女子在雨中跳了兩個時辰還問公子意見。
    此刻在這小樓中，薛柳柳卻不知去了哪裏，廖遠心下微微憤怒，卻不知這莫軻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能暗自不動。而公子自是早已練出來的不動聲色，右手懶懶撐著頭微微抬了下眼皮又茗了口茶溫吞吞地答：“雨中獨舞想是極好的，白白跳給我一個瞎子去看，浪費了。”
    聞言莫軻才像忽然想起般恰到好處做出驚訝姿態道：“莫某人居然將何老板囑咐過的話給忘了，忽略了阮公子眼疾的情況，莫某人真是慚愧之極！阮公子千萬不要介懷，不如莫某人現在就再去為您安排一出別的……”
    公子抬手打斷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雖無法看到，卻聽得出舞姿在她腳底生出，是多麼的動人。”
    此刻那舞姬已經被召進了屋裏站在一側聽候發落，聽了這話淋了雨顯得楚楚動人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顫了顫。雨下得不大，這女子舞跳得神奇，雖在外麵待了兩個時辰整整淋了兩個時辰的雨，卻並非一副落湯雞模樣，而是濕淋淋得恰到好處，既不至於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會太過沒有影響。這便是雨中獨舞的一個妙處所在。這女子拿捏得極準。
    莫軻聽了公子的話，舒了口氣嗬嗬一笑：“阮公子果真是大度之人，怪不得連何老板那樣的人才都能為您所用。不過今日的確是莫某人做得不對了，我自罰一杯，算作懲罰吧。”
    說罷莫軻衝公子遙遙一舉杯，將那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公子舉杯還禮，卻並沒有喝杯裏的酒。莫軻想起何東暉說過他家主子是不喝酒的，不由眯起眼微微笑了笑。他又看向那還站在台階下有些瑟瑟發抖的舞姬，抬了下眉毛問道：“阮公子讚你舞跳得不錯，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柔弱舞姬頭低低的，不唱歌說話的聲音少了那種低迷，卻一樣動人：“奴家薛柳柳。”
    這下連廖遠都微微驚訝了，怪不得自打開始看這女子跳舞便覺得她有些熟悉，怪不得本要隨行的薛柳柳早早就不見了人影，連自己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卻原來是被主子給派到這裏來了。不過薛柳柳這女人也真厲害，平時那麼強悍的一個人，扮起柔弱來卻也像模像樣，如今竟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裏為自己編了這麼個新的身份。舞姬薛柳柳，當真妙哉。
    莫軻喝了口酒低眼瞅著薛柳柳：“不錯，名如其人的確弱柳扶風。你愉悅了我們，說吧，想要什麼獎勵？”
    說到這裏，那薛柳柳竟做了個震驚全場的動作，她撲通一聲跪伏下來，往地上可勁兒磕頭，邊磕邊道：“奴家不敢有什麼別的想法，奴家就想見一見三年前路過長安救了奴家一命的那位小姐並終身服侍她以報那日善恩。還望莫大人成全！”說著又是把自己白潔的額頭使勁往地上磕。
    莫軻看得皺眉，揮手讓人製止了她。招了個人過來耳語幾句，才終於確認三年前帶七歲的莫念去長安遊玩，途經某條小街恰逢一女子被人強賣入青樓。天生善良的莫念開口說要救人，當爹的便由著她去了。後來好像莫念還給了那女子些銀兩。
    莫軻仔細瞅了兩眼薛柳柳，早先莫念救的那女子他早已不記得長得什麼樣了，但他來找這女子前來跳舞之前為防萬一的確查過她的身份，是長安人士，近些日子才來到登封的，在一家不錯的酒樓裏當舞姬。
    薛柳柳看莫軻不吭聲，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什麼東西來舉到頭頂：“如若莫大人不信奴家身份，奴家有此物作證！”
    莫軻抬手，下人走上前去將那東西接過來交給他，他剛接到手表情便是一動，又問那女子：“此物三年來都是你所保管？”
    薛柳柳點頭：“奴家知道這東西於莫大人和莫念小姐一定很重要，這些日子終於得以來到登封見到莫大人一麵，還有一個願望便是能將這東西親手交還大人。”
    莫軻看她半晌，歎了口氣，將那物什收好，擺手：“來人帶薛姑娘去換身衣裳，安排小姐與她見一麵吧。”
    薛柳柳又是一伏身磕頭：“多謝莫大人！”
    回過頭來，公子正將那後來備上的溫熱茶水放下，攏了攏袖道：“莫大人倒是性情中人，隻一個物什便讓她去見了您的掌上明珠。”
    莫軻勾了勾一側唇角笑得不甚明顯：“這物什於莫某人來說太重要，丟在長安的時候我便以為它已經找不回了。”
    “如此便是失而複得了，恭喜恭喜。”公子笑笑。
    外麵的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帶些濕濕的風吹進小樓，廖遠依然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公子身後。安樂一直很佩服廖遠大哥的一點便是，這人忙起來就像個飛速旋轉的輪子一樣不停不停的。可要讓他扮背景站一邊他又能像一尊真正的雕像，任憑雨打風吹絕對雷打不動，除了公子出什麼差錯時……
    莫軻也笑了笑，啜了口酒問道：“不知阮公子遠道而來光臨這登封小鎮有何目的？”
    “齊家的事情，不知莫大人可有耳聞？”莫軻如此直接，公子也不與他含糊。
    “略有耳聞，不過不是特別了解。”莫軻略略回想，答得模棱兩可。
    那時齊家兩子齊思崢和齊思嶸因為一個女人而大打出手甚至齊思嶸在劍上淬毒毒死了親生哥哥，氣得齊重山險些親手讓自己無後。最後死了個齊思崢，死了個紅顏禍水，而齊思嶸也被齊重山囚禁起來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這件事當時可是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各種大團體小積聚不知暗下又做了多少大大小小的變動，莫軻雖待得地方小，卻並非井底之蛙，他能不了解？
    公子也不介意，隻繼續道：“如今有人請同樣的人出同樣的價想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莫大人身上，不知莫大人做何感想？”
    聽了此話莫軻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絲毫不顧形象，待他酣暢淋漓地笑夠了才道：“我倒是想知道，我莫某人的家破人亡，需要怎樣的人出怎樣的價尋誰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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