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逃生的人受傷過重，將蘇芊芊送了戶人家便咽氣了。這玉佩除了那收養了蘇芊芊的蘇郎中之外，並他人知道，就連蘇芊芊都隻以為蘇郎中是自己的生父。”
    公子沉默了會，將那玉佩平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旁側的硯台舉了起來。廖轍大驚。
    “主子！”
    “倘若不能挽回，不如不讓她知道。”
    可就在他準備砸下去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廖轍看到一叢熒光飛舞著進了書房，環繞在公子身旁，輕盈地閃爍著。公子的神情忽然溫柔許多，那熒光聚在他無神的眼前跳躍著，公子笑了笑。
    “你們是說，樂樂回來了。”
    廖遠看著公子手中的硯台，忽然鬆了口氣。公子頓了頓，終於還是將那硯台放下，收起了桌上燒藍玉佩。
    “的確不能讓樂樂知道。可我還不配毀了它。”
    廖遠不忍：“主子，其實……”
    公子揮手製止住了他的下文，斂起笑意淡聲道：“你不是說想同我商量阿轍的安排麼？”
    “……”廖遠沉默了會，在心底歎了口氣，“是，屬下覺得，阿轍還是跟著何東暉比較好些。他不懂得變通，本該分擔安樂的事情卻是做不來的。不如讓他跟在何東暉身邊曆練吧。”
    熒蠱不知被公子收進何處，他眉眼在黑暗中淡去。
    “阿轍適合更單純的地方，可惜我們身邊沒有這樣的地方。他必須學會變通。”
    廖遠臉色黯然：“所以主子從一開始就隻教安樂武功，讓她隨性長大。”
    “人的本性，比所有神明都高貴。”所以不願教她，亦不願束縛她。就算公子他自己，也並不確定這樣是不是真的正確。隻是在這樣的世界中，倘若讓“隨性”可以變得簡單些，那麼那個人，就會快樂許多吧。
    安樂在公子府住了一宿，次日就被通知拖家帶口抱著小秋去了賭坊。記得她第一次看到如意賭坊時狠狠鄙視了一把“如意”這個名字的俗氣，公子笑了笑，也不生氣，隻告訴她那是他的娘親留下來的名字。
    如意是什麼？生活如意，還是愛情如意？安樂瞥了眼那牌匾，公子放不下仇恨，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活得如意。
    他們住的地方雖換到了賭坊後園，卻不因為前麵是賭坊而顯得嘈雜，隔音效果十分好。隔門一關，後園如同世外桃源班，一樣的寂靜，卻比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地方要有生命力得許多。就算沒有了那些觸目可見的鬱鬱蔥蔥的植物。
    公子終於騰出手來開始教安樂操控熒蠱，而且一上來就是毫無緩衝的突擊。
    他們在傍晚寧靜的小花園裏，安樂站在公子對麵，卻不知公子從哪裏拿出早準備好的猴子出來，將它一劍封喉，血濺三尺。安樂驚呆，一個踉蹌險些軟倒在地。她甚至覺得溫熱的血跳進了她眼眶裏，她呼吸一滯，立刻閉上眼轉過身子去，月光下帶著些微的搖晃。血腥並不重，可卻不走不散地蔓延了安樂全身，幾欲暈倒，幾欲嘔吐。
    公子收回劍，聲音裏沒有什麼起伏：“轉過身，睜開眼，看著這地上的血。”
    安樂身子微微顫抖，聽話地轉過身，卻始終不願睜開眼。公子了解她不可能如此輕鬆地直麵這些，尤其是在沒有外因壓力的情況下。他將劍往地上一插，負手而立。
    “若你不睜開眼，我又如何教你？不如回去算了。”
    “別……”安樂立刻睜開眼往前走了幾步想去拽住公子的袖子，卻發現公子就站在原地沒有動。倒是自己幾乎半隻腳踩進了血泊裏，猴子的屍體軟趴在自己腳邊，被割壞的動脈還在汩汩淌著血。
    公子沒有碰她，卻也能感受到她愈發劇烈的顫抖。兩人這麼靜了一會，安樂的顫抖漸漸少了些，張口說話，聲音澀澀地：“我該如何做？”
    公子微微笑，一揮袖熒蠱不知從哪裏飛來，輕盈地飛著，聚攏又擴散。公子站在熒光後，漆黑的瞳孔仿佛一點不染光芒，仿佛抽離世外，仿佛黑暗中的神祗。
    “看著那血，操控它們，用熒光把紅色包圍起來，直到你看不到令你害怕的東西為止。”
    “我明早來檢查情況。”
    安樂死死盯著地上那灘擴散的血液，屍體……她倒是不怕，死人她都不怕，又哪裏會怕這隻死猴子。可是……她瞳孔顫了顫，咽了口口水，小小的喉結上下翻動。
    要如何操控這堆發光體？它們就在自己眼前飛舞，也不走開。它們活得多快樂，不怕血，不怕死，也不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