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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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莫才人指著不起眼的一幅畫,命侍衛打開,“哪來的?展開看看。”
“是。”捧著畫的侍衛應聲道,“這是奴才在王生床下的暗格中找到的。”
畫卷展開,莫才人臉色大變,連忙將畫帶到李振睿麵前,“皇上,請看這幅畫。”
畫卷在李振睿麵前緩緩打開。
畫中是一個男子,著一襲月白竹裳,手中一麵描金折扇,半轉身姿,雖隻有輪廓,卻顧盼風流。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畫中之人,也頗為驚訝。
此畫描繪並不細致,麵容尚有些模糊,但卻將我的神韻分毫不差地躍然紙上。
我的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卻並不開口。
莫才人指著這幅畫,有意無意地朝我看了一眼道,“皇上,不知這所畫之人為誰,又怎麼會被一個閹醃侍衛所有?”
“此事確實頗為奇怪。”李振睿若有所思道。
房勝澤圍著畫卷轉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長,“南山君的姿容當真是絕世傾城啊!”
我平靜地笑了笑,“就憑這一個身影麼?”
“到底是誰,不是一目了然麼?”莫才人有些得意地笑道。
其他人的神色亦有些微妙,大有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其實我的心中亦是疑惑。
王生為何會有我的畫?王生每日每夜拿著我的畫,會對這畫做些什麼?但無論他通過何渠道得來此畫,他一個淫邪之人對我的非分之想卻昭然若揭。
我不知這是巧合還是有人設了局中局,但可以確定的是,當下的處境並不妙。
我隨意道,“光看這背影,若說像雅貴君也未嚐不可,但這麵容,明顯更像是衛鳴。”
上官溫雅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說什麼。
崔明朗笑了笑,“仔細一看,這麵容著實模糊,倒真看不出到底是誰。”
我對他感激一笑,多謝他替我解圍。
李振睿的表情不置可否,手指慢慢地拂過畫卷,淡淡的口吻問我道,“王生,你認識麼?”
我沒料到他竟會直接這樣問我,心不由緊張地一縮。
他銳利的眼睛直視著我,讓我無處遁形。
王生,你認識嗎?
在那一刻,我幾乎要將一切都告訴他。
可是,我的身體卻僵硬地無法動彈,麵對著所有看向我的各種未知的眼神,我的頭無力地搖了搖。
“微臣不認識。”
我看到李振睿眼中有一刹那的失望,不知是否是我的眼花。
“皇上,雖看不清楚畫中為哪個男子,但王生的覬覦之心路人皆知,要想查出也並不難。”莫才人提醒道。
上官溫雅亦言,“微臣也很想知道到底畫中人是誰。”
“不必了,朕不感興趣。”李振睿收起畫,隨意地拋擲到了地上,“今日之事交由南山君處理,至於這畫,即刻銷毀,朕不想再看到。”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便大踏步離開。
我鬆了口氣,處置了與王生有關的一並人等,又提了衛鳴補王生的缺,然後遣散了眾人。
回到東華閣,天已經有些暗了,我簡單地用了點膳食,便準備歇下。
今夜不知李振睿會不會來,我心中還有些忐忑,亦不知如何麵對他。
“君上,衛鳴在門外求見,是否要召他進來?”
我搖搖頭,“讓他回去吧,告訴他日後認真做事,自會有他的好。”
“好。”蝶衣聞言出去,回來時手中還拿著一副膏藥,“他說這是皇上讓給君上送來的,君上若有需要,可……”
“嗯。”我倚在床塌,眼神落在那副膏藥上,微微打了個哈欠,“這次要多謝穆哥哥,明日去太醫院瞧瞧。”
“是,君上。”蝶衣替我放下窗簾,輕聲讚歎道,“穆太醫的醫術真是高明,那膏藥用在衛鳴身上,療效甚好。”
說完又歎了口氣,“可惜王貴妃助紂為虐卻沒受多大懲罰。”
“王貴妃是跟隨皇上最久的嬪妃,又為了皇上犧牲甚多……可見皇上是念舊情的人。”我歎道。
“話雖如此,隻可惜了我們數個月的綢繆。”
“有何可惜?”我笑道,“王生罪有應得被處死,其餘人等也受了懲處,不是皆大歡喜麼?”
蝶衣聞言想了想,讚同地點點頭,隻疑惑地看向我道,“奴婢隻是有所不解,君上心善卻向來不愛多管閑事,為何要為衛鳴出頭,而且懲處一個侍衛何須花這般力氣?”
“若光明正大懲處他,王貴妃會如何?”我隨意問道。
蝶衣恍然大悟,“若如此,王貴妃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反而不能懲治他。”
我點點頭,好整以暇道,“如今借詩會之機,又有上官溫雅出頭,本君作壁上觀即可。”
蝶衣讚歎地豎起大拇指。
“王生此人膽大妄為,肆意淩辱宮人,此風不可長。”我淡淡道,“況且能令王貴妃在皇上麵前有失顏麵,何樂而不為?”
“原來如此,還是君上想得周到。經此一事,貴妃娘娘雖是四妃之首,地位卻已大不如前,那個莫才人再不管好自己的嘴,便誰也救不了她了。”
蝶衣隻知我相助衛鳴,卻不知我為何要助他,故而不解,但我該如何告知她實情呢?
告訴她我差一點便毀在王生的手中嗎?
罷了,王生和鄭四已死,這個秘密如今除了小順子已無人知曉,我又何必再宣之於口。
然而蝶衣提到的莫鶯珠,讓我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莫鶯珠隻是個小角色……”我輕輕地揉了揉額頭,“隻是我很好奇的是她的背後是誰。”
從淑妃到貴妃,小小一個妃子,為何屢次與我作對?
真的隻是因為我幫助了蘇瑾月麼?
“蝶衣,你讓蕊兒去查查莫鶯珠,我要知道這個人的底細究竟為何。”
“是,君上。”蝶衣應聲,猶豫了片刻,似還有話要說。
“怎麼了?”我問。
“君上,那幅畫……”
“你也覺得像我?”我不禁反問。
蝶衣搖搖頭,“光是麵容,其實更像衛鳴。但畫中人的舉止卻有些像您。”
“那你怎麼看?”我微笑著問道。
蝶衣低頭思考了一下,認真地道,“君上風姿卓絕,王生見之過目不忘並不奇怪,隻是他私藏此畫,無故便為君上召來閑言碎語,甚是可惡。”
我輕輕撇了撇嘴,王生所做的遠比這可惡百倍。
然而他一個粗人,縱使對我日思夜想,也不會有這閑情雅致來作畫。
作畫的人到底是誰?為何會把畫給王生?
但若有心嫁禍於我,理應畫的更細致一些?難道隻是為了掩蓋筆跡故而畫的這般模糊嗎?
然而仔細回憶,確實更像衛鳴……
第二日,我便召來衛鳴詢問。
“君上,王生對此畫的珍視遠勝於奴才。”衛鳴抿著唇認真地回道,“隻是奴才也是數日前看到王生有此畫,以前聞所未聞。”
“你知道王生如何得到此畫的嗎?”我問。
“此畫……”衛鳴頓了頓,“此畫原本是在我房中看到的,卻被王生瞧見而搶了去。”
“你房中?”我略感詫異,“你可知是誰送的?”
衛鳴搖搖頭,“奴才也很納悶。隻是奴才看此畫甚好,便也沒扔。”
我沉默著思考衛鳴的話。
到底是誰作的此畫?又是為何要送給衛鳴?
但可以確定的是,送畫之人並不清楚王生與我的糾葛,此畫更像是個試探之物。
那麼他想試探什麼呢?為何畫得既像衛鳴又像我……
是誰知道我與衛鳴相識?
我仔細回憶著種種我與衛鳴相識可能知道的人,除了蝶衣,便隻有蝶舞了。
“君上,昨夜有個侍衛來找你。”
“我問他是何要事,卻又不肯說。”
“真奇怪,君上深居簡出,竟然有侍衛特地來找您,而且還是晚上……不過長得倒挺秀氣。”
“那個侍衛神神秘秘的,誰知道是什麼事,料想也不急吧。”
我不願意如此去想,可蝶舞的舉動確實可疑,言語間都透露著對衛鳴的試探。
我深吸一口氣,“這段時間是否有人來窺探或者查過你?”
衛鳴偏著頭想了想,搖頭道,“奴才也不知道。”
“好,本君明白了。”我扶起跪在地上的他,“王生之事已過去,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騷擾與你,你大可放心。”
“謝君上。”衛鳴感動得幾乎流淚,哽咽道,“若沒有君上,奴才此刻仍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亦或者早已奔赴地獄。君上大恩大德,奴才永生難忘,今後一切聽憑君上差遣,唯君上馬首是瞻。”
“好。”我拍拍他的手,“從今日起好好做事,本君會給你一個施展本領的機會。”
“謝君上。”衛鳴又跪下身,對我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出來時我轉頭看向蝶衣,眼神有些冷冽。
“蝶衣,本君真是看錯你了。”
蝶衣慌得抬起頭,“君上,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對君上之心日月可鑒,絕不會夥同其他人來暗害君上。”
“不是你,那會是誰?”我眼睛直視她,“有誰知道我與衛鳴相識?”
蝶衣低著頭,囁嚅良久,才猶猶豫豫道,“或許是蝶舞,奴婢前幾日聽羅羽說起,蝶舞攔過一次衛鳴……但蝶舞與奴婢相識多年,奴婢實在不相信她會這麼做,請君上給奴婢一個機會,奴婢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
“好。”我揮揮手,就讓蝶衣去查吧。
雖心中已有答案,但我亦需要一個失望的理由。
隻是沒幾日便查出了結果,但我真希望從未被查出。
蝶舞,那個曾經活潑靈動的女子。
她泰然自若地跪在大廳之中,看見我時亦沒有太多驚惶失措,仿佛早就知道。
我抿了口茶,平靜地問道,“為何背叛?”
“君上以為呢?”蝶舞嗤笑道,“在君上身邊,何時才有出路?”
“本君對你不好?”我問。
“好嗎?奴婢不知道。”蝶舞自言自語道,“隻要蝶衣在,君上便永遠都不會正視我。”
“上官溫雅便正視你?”我冷笑一聲,“他借你的手來打探我的消息,我若有難,你真以為能獨善其身?”
蝶舞深深地吸了口氣,握緊了雙拳,“上官公子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他隻是為我指點迷津,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與上官公子無關。”
“上官公子,你叫得倒很是親切。”我站起身,不願再多話,“今日你便出宮去吧,本君不想再見到你。”
“君上……”蝶舞眼中閃現一閃而逝的驚惶,拚勁全力欲拉住我的衣袖,卻被阻止。
“君上,你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我揮揮手,蝶舞已被侍衛拉出了大殿,隻剩下她一聲又一聲的“君上”,除了不甘,還有幾分寂寥。
或許我是有些偏心。
明明蝶衣與蝶舞一道在我身邊,而我的眼中卻隻看得到蝶衣的好,而忽視了蝶舞。
可是,機會便是如此,一旦逝去便不會再來。
讓我再接納她?不可能。
上官溫雅擺我一道,我記住了。
此事我也大致有了眉目。
上官溫雅提前知曉了我與衛鳴相識,可能會為衛鳴做主,卻又好奇於我明明插手卻遲遲不肯動手,繼而查出衛鳴與王生的糾葛。
或許還得知了其他隱秘,便作了此畫試探我、衛鳴與王生的關係。
即便沒有關係,有了此畫也能為我帶來不少麻煩。
這也是為何以上官溫雅那樣溫和的性子,會在詩會上與王貴妃爭執那麼久,最終引來李振睿。
雖然也是我所樂見的,但想到有人看破了我的局,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上官溫雅此人看去人畜無害,溫和雅致,人緣廣博又心思玲瓏,但不知為何,我見他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有敵意,或許是他看李振睿的眼神與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日後還是要謹慎行事,不能再被他利用,我暗自告誡自己。
我雖孤僻自傲,不願與人交集,但並非軟弱可欺,上官溫雅若再暗中挑釁於我,我不會再手軟。
想到李振睿當日在華清池對我說的話,我微皺的眉也漸漸舒展。
他對上官溫雅的寵愛或許隻是“寵愛”,而我得到的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