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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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一隻雪狐狸,是這楓雪山的主人。在山上三千年了,跟隨我的隻有一隻膽小的兔子,他叫白雪。【淨如白雪】
不到一千歲,較為清秀的男孩子。頭頂上的兩隻高高豎起的兔子耳朵就是他那半吊子修為的最好體現。
他很善良,所以有的時候太過懦弱;但,這也是我留他在身邊三百年的原因。
我的名字嗎?我原本是沒有名字的,那隻兔子聽說後就擅自為我起了個名字:紅玉。
他說是好聽。
我喜歡清靜,向來不允許山下的愚民上山來,但那隻笨兔子卻總喜歡下山去,小小的身板去幫那些愚民們幹體力活,還和那些愚民們一起聊天喝茶,看得我每次都想那根繩拴著他,丟人死了……
當然,他飯點準時回來幫我燒飯的。有的時候還會采采草藥去山下的集市賣,然後買來很多的母雞還有很漂亮的新裙子。
也不知道山下的愚民在想些什麼,有一天我剛睡醒就被白雪拉到山下。原來是那些愚民這個月搭建了個祠堂,裏麵供奉的居然是隻狐狸像。盯著那雕像我看了很久,終於在我揪著笨兔子的長耳朵逼供下確認了——那隻狐狸是我的原型。至於那些愚民是怎麼知道我的原型的,笨兔子的回答是……趁我睡覺的時候(我喜歡變回原型鑽在還是人形的兔子懷裏睡覺,別想歪,本狐對那啥啥沒性趣,隻是因為個人喜好)偷偷畫的……
結果當然是被我狠狠地懲罰了:要求他連著一個月做雞肉給我吃~
不過當時還是蠻鬱悶的,因為我覺得那些愚民真的很笨,我是狐狸哎,吃雞肉的、不吃香灰的。真是群愚民,哼!以後不聽笨兔子的話幫他們施法下雨了……當然,如果有雞肉的話,還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2)
一千年又一千年,楓雪山四季變換著,山下的愚民們也一代又一代的更替著。
但,這對我來說也不過是無關之事。
我是隻雪狐狸,在這上山修煉了五千年了,沒有厭煩的,沒心沒肺的喜歡眺望遠方;隱約中,有什麼在靠近。
唉,笨兔子又哭了。
“蘇大娘死掉了,555……”他哭著對我說,兩隻紅紅的眼睛現在看起來更紅了。
“生老病死很正常啊,她沒100也有80了吧,再不死就成人精啦~”我斜視他一眼,實在難以理解。
“可是、可是……大家都認識很多年了……”笨兔子兩隻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我,真的很難想像這個家夥居然還是近3000歲的兔子精。
“哭什麼哭啊,你到底是公的母的啊?!!!”我吼他。
“唔。”他眨巴著紅通通的大眼睛盯著我,存心讓我良心不安嘛。
我不理他,繼續打坐修煉。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他怯怯的聲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哭嗎?”
我白他一眼,有我在他哪會死啊,就算到了地府我都能把他給帶回來,“吵死了,活得不耐煩的話就去跳崖去,別煩我。”
“……”他沒有再回答,靜靜地一個人出去了。
我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沉默,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真的不見了……
(3)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節,白雪天沒亮跑到山下幫那些愚民們包元宵去了,我閑著無聊,就在山上到處閑逛。
白雪皚皚,整座山顯得十分聖潔,但是同樣也很冷清。
拖拉著長長地拖尾,在雪地裏漫無目的的轉悠著。
突然,耳邊傳來輕微的樹枝吱呀聲響,不是風吹動的聲音,是那種被人刮到衣服的聲音,況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的氣味,顯然又是某些小妖們誤闖到了這裏……
我抖抖耳朵,快速奔跑到聲音的來源處,視線裏的那個家夥是個受了傷的男子,貌似的人類。低著腦袋,渾身是血,不少的血跡已經變得粘稠,粘住了頭發,右手裏握著把斷劍,看上去剛剛經過一場巨大的鬥爭。
“喂!”我厭惡的斜看著他,惡狠狠的說,“這是我的地盤你知不知道?!渾身是血,髒死了!!趕快離開這裏啊!”
那人聽見我的聲音,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了頭……
唔,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膚如白玉,目若深海墨珠。俊美的模樣與高貴的氣質讓人僅僅一眼便可深深癡迷,不可自拔。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的容貌,好像世界上任何一個詞語都是在侮辱他。即使已經過了多年以後,想起那天的場景,我依舊忍不住讚歎,雙頰不自覺的發燙。
這世上,真的有如此俊美的人嗎?
我想,如果是很多個輪回之後的我,應該不會像個白癡一樣的盯著他那麼久;但是,當時的我真的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他也看著我,隻不過眼睛裏充滿了不屑。良久,他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個字:“滾。”
冷冷清清的聲音,不屑一顧的眼神,刺痛了我的自尊心……
(4)
自從我把那家夥帶回來以後,我越發喜歡黏在他的身邊,當然,那家夥根本不理我。
而白雪在看到那個人類的時候,盯著我看了很久,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嘴唇顫顫的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把頭低的低低的,終究沒有說什麼。
於是,我們兩隻妖,還有一個人,就這麼生活在同一個山洞裏了。
(5)
日子,總是不平淡的,不久之後我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凰翎。原來他不是人類,是天神,曾是西王母座下的坐騎之一。
擱作以前,我絕對會馬上把他丟出我的地盤、離他遠遠的,但是,這一次我卻不想這麼做,一直在猶豫。我想,有一天我會為了此時的決定而後悔吧,也許吧……但,我放不下,舍不得了。所以,這一次讓我任性吧,就一次……
“凰弟,吃飯了~”我獻寶一樣的把裝著雞的盤子端到他的麵前,“今天吃雞哦~”
凰翎冷漠的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依舊坐在墊子上。
而我完全沒有覺得有任何地方不對,繼續開心的對白雪說:“小雪,你看凰弟多開心啊,激動的都不會笑了~”
白雪看看一旁黑著臉的某人,再看看我,最終決定不理采我,蒙著頭吃他的大白菜。
我開心的往凰翎的碗裏夾了塊雞,然後開心的吃飯,雖然,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對麵的白雪始終安靜的吃著他的大白菜,頭也沒抬,顯然是已經習慣了我每日飯前的“自娛自樂”。順便,我故意忽略掉他緊緊握著的拳頭……
(6)
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中凰翎已經在楓雪山上居住了300年。
這300年來,我每日都會為他療傷,因為害怕身上的妖氣會侵害他的身體,所以每次都不會用妖氣而是用我幸苦修煉來的靈氣為他療傷。而白雪每日依舊下山幫助山下的村民,然後為我和鳳翎帶來食物,隻不過……他好像不愛說話了。
是錯覺吧,也許吧……
也許因為這種特殊的朝夕相處,凰翎對我和白雪的敵意已經減少很多了,偶爾還會教我們修仙煉氣之道。
這樣,已經很好了吧;很幸福,那我們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吧……
((~o~)~zZ)
【就像所有俗套故事一樣,在最幸福的時候,一切都被打亂,沒有預兆的……】
(7)
我像往常一樣早起出去修煉(采天地之靈氣),吸收每一縷霞光散發的靈氣(凰翎說,彩霞是仙女們用仙氣編織出來的,每日的第一縷霞光散發的仙氣是最純淨的,那個時候修煉是最有效果的。),待到山下村民們幾乎都起來耕作時才離開。
一路蹦蹦跳跳的往回走,卻在離洞穴不遠處站住了。
有兩個人,一個是凰翎,還有一個人不認識,一抹淺綠,玄紋雲袖,頭束玉冠,從身上散發出濃鬱的仙氣。
是神仙?為什麼會有神仙來找凰翎呢?
我開始不安起來,一絲不慎,身上的狐狸氣息沒有藏住。而那淺綠的神仙一瞬間散發出可怕威脅氣息,一個轉身便將不知道哪裏變化出來的長槍擲向我。
我急忙跳到樹上躲過那一擊。再看看那被他的長槍擊打過的地方,擦,如此堅硬的山地,竟然被列了個長長的大口子。
呼,若不是我反應快,估計早就被他打得魂飛魄散、千年道行一朝喪了吧!嘖嘖,不好對付啊……
“哪裏來的山精野怪,膽敢來此為非作歹!!”我踩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放肆!吾乃鳳帝身邊的墨卿上將,並非你口中的什麼‘山精野怪’!倒是你這妖孽怎會出現在此?”那個男人也不怕我,義正言辭的罵我“妖孽”。
“你才是‘妖孽’呢,你全家都是‘妖孽’!!”我一記飛爪拍過去,他躲閃不及。眼看著就要抓碎他腦袋的那一刹那,一道金光將我的妖氣化解了,是凰翎。
“你幫他?!”我生氣的質問凰翎。
“夠了。”凰翎看著我,眼睛裏帶著我看不懂的神色,冷漠、迷惑、糾葛……
“什麼?你……”我的心裏一陣酸苦,我對他那麼好,他就是個木頭嗎?就算是冰山也該化了吧!
凰翎微微皺眉,眼睛盯著我看,墨黑的瞳子染著薄薄的霧色,我看不透。
其實、我一直都看不透。不是嗎……
“墨卿,我們回去吧。”他說。
“是。”墨卿抱拳道。
我愣在原地。雖然早知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為什麼還是會這般的心痛。
我來到他麵前,扯住他的衣袖,帶著哭腔問他:“為什麼?為什麼?我哪裏不好嗎?”
“……”他皺著眉,看著我,良久,才緩緩說道:“我是神……”
我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眼淚沒有受控製的從眼眶裏流了出來,聲音在發顫;“你就這麼在乎身份嗎?”
凰翎不答我,微微垂下眼皮,長而厚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我真的看不清了。
“妖精也有好的啊……”我無奈的笑了,眼淚一滴滴的流下來,浸濕了我的衣裳。“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吧。也許,你從來都很討厭我……”
他沉默不語。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隻是,我以為隻要我對你好你就會喜歡我……”
“我真的太瘋狂了吧……”
“……”
“……不。”他輕輕說著,沙啞的聲音刺痛我的耳膜。
(8)
“這是怎麼了?”
——白雪回來了。
看見我哭了,急忙丟下手上的籃子跑過來詢問。
“嗬!不是嗎?”我沒有理會白雪,依然不依不饒的問著凰翎,“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夠了!”墨卿擋在我麵前,對我說:“鳳帝可是上神,而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下界的一條狐狸精罷了!!”
“你說什麼!!”白雪聽見他罵我生氣的想打他,卻被墨卿一個定身術定住了。
我看著他,喉嚨疼痛得說不出話,眼淚還是沒骨氣的往下流。
“看看你的眼睛,充滿妖氣,一看就是居心叵測之人,鳳帝大人怎麼會看上你呢!!枉你上千年的修行,還不如他呢!”說完,墨卿手指指向動彈不得的白雪。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向白雪的——眼睛。我從未細細的觀察過他的眼睛,這是第一次。的確,白雪的眼睛雖是紅色,但卻幹淨清澈、沒有一絲雜質……【美如紅玉】
“這樣嗎……”我喃喃道,緊握的手鬆開了早已又皺又破的衣袖。
……
他們在那一天走了,駕著火麒麟回去了。
(O(∩_∩)O!)
【知道嗎?如果那個時候,紅玉鼓起勇氣抬頭去遙望天空,一定會看見那個一身華服鎧甲的男子在天上流下的眼淚與不舍的神情……】
(9)
凰翎離開了不知道多少個時日了,但我依然不開心,常常在山洞裏發呆到很久。
我,是個壞人,常常任性的傷害別人……
那天,白雪像往常一樣為我送來漂亮衣裳。望著他清秀單純的麵容,我腦袋裏冒出了個瘋狂的念頭。
“小雪,給我你的眼睛吧。”
我說,口氣仿佛在詢問今天的天氣那般尋常。
白雪的身子微微一顫,微笑僵在了臉上。
“我要……給我吧……”我把頭無力的靠在他的胸口,軟弱的撒嬌,“雪……”
也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緩緩的飄出了聲“好”。
我抬起頭,還是那個秀麗的男孩子,還是那個單純幹淨的笑容,從他的紅似血玉的瞳子裏倒映出我的摸樣。
我瘋了吧,瘋了……
我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麼了;我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的挖去他的眼睛的;我也不記得那之後我一口吞掉了它們……我,不記得,真的,不記得了……
銅鏡裏的那個可人兒還是自己熟悉的摸樣,隻不過,她的眼睛現在變成了紅色,紅似血玉,清澈見底,如此迷人,為本來就貌美的人兒憑添了幾分清純與感覺。
我癡癡的望著鏡中的自己:這是誰?
再醒過神來,白雪已經不見了,滿地的血漬,觸目驚心。
急忙順著這未幹的血跡追了出去。
潔白的雪地,貪婪的吸收著那些腥氣的血水,染紅了我的眼睛,心,微微在發燙。
遠遠望去,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在往山下挪動。
血,染了滿地。
那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遠,我呆呆的站立在原地,那個鏗鏘的身影越變越小,越來越遠,變得像黑點,直至消失……
心髒劇烈跳動著,視線被模糊了,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從我的眼睛裏流了出來,滑過我的臉頰,因承受不住這重力沉沉的墜下來,滴在雪地上,消失了,唯在潔白處留下一個個被腐蝕的痕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