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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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平陽府齊州縣的繁華地段,有一座麵南背北、氣勢磅礴、齊州城最大的臨街樓房。因為樓房的三層中央外牆上有五個金色大字:天涯•明月•家--所以,人們便管此樓叫天涯明月樓。
天涯明月樓處在‘丁’字街頭,樓前橫條東西大街,對麵便是一條南北大街。
天涯明月樓總長一十七丈一尺,寬兩丈四尺,三大層共高三丈三尺。每層樓一十五間,上下每三間隔開為一家店鋪,每家店鋪在一樓正中開一大門,兩邊留窗。
按說三層樓在齊州城也算不得頂尖,但在三樓樓頂上又建有亭台樓閣和長廊、甚至花園--這不能不叫人歎為觀止了!
先說這長廊,依三樓樓頂前邊的三尺欄杆為齊、橫貫了一十五間樓。黃琉璃瓦封頂,高脊旋簷,兩邊各有一個小石獅子蹲立廊頭。長廊寬三尺,柱高七尺、頂高四尺。長每隔九尺有兩根紅漆柱並立--正好四十根柱子、將十五間、十七丈一尺樓頂分隔為一十九格。
再說這樓閣,緊靠長廊,共有五座。一模一樣的樣式,一模一樣的精巧別致。碧瓦封頂,旋簷高挑。中間一座高聳的屋脊上雕的是二龍戲珠。兩邊四坐高聳的屋脊上刻的是雙鳳朝陽。另外每座閣樓兩邊的簷脊上都雕塑著流雲趕浪。每座閣樓寬都是九尺,高兩層、含屋頂共是兩丈一尺。閣樓皆為三小間,長兩丈七尺,正好占三格長廊。每三間中間開門,兩邊留窗。五座閣樓之間四個空隙都為九尺,正好是一個長廊空格。五座閣樓被長廊連在一起,卻又勻稱的各自獨立。這五座閣樓的二樓正中窗上都有一塊長三尺、寬尺半的牌匾,牌匾上都寫著每座閣樓的名稱。從東往西依次為“天涯居”、“相思坊”“家天下”、“明月廳”、“信風堂”。
最後再說這亭台和花園。因為長廊和樓閣正好占了三樓樓頂的前邊一半,這後邊一半也是大有風景。兩邊各建了一個樣式一樣、小巧玲瓏的六角涼亭。涼亭內擺著石桌和石凳。兩個涼亭中間除了留出一半空場玩遊戲、晾衣裳、和通往長廊樓閣的過道外,便是一盆盆五顏六色、大小不一的花兒了。
總之,天涯明月樓的下邊三層主樓除了寬敞、氣魄外,沒有什麼鬼斧神工之處。而樓頂上的建築,施工、布局、和設計,從大到小無不細致入微、匠心獨具、巧奪天工!不由得人不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現在要說這天涯明月樓五座樓閣下的五家店鋪了。五家店鋪一樓的大門上方都懸有一塊二尺寬、四尺長的店名牌匾。
西邊第一樓閣“信風堂”下的店鋪、一樓大門上方的牌子也叫“信風堂”。因為店掌櫃是現任平陽知府的女兒,所以--這“信風堂”便改成了齊州縣的官府驛站。既然是官府的驛站,自然是掙官府的銀子了。當然,為了多賺銀子,驛站還在一樓另辟一間房專賣四季水果。掌櫃的叫金晚晴,二十三四歲,身邊有一個四歲大的女嬰。
西邊第二樓閣“明月廳”下的店鋪、店名叫“雅風軒”。“雅風軒”是專賣琴旗書畫、文房四寶、盆景花卉和古玩印章的。店掌櫃好明月二十四五歲,也是一個帶有四歲女嬰的少婦。
正中樓閣“家天下”下的店鋪也叫“家天下”。“家天下”是賣油鹽醬醋、鍋碗瓢勺、雜糧蔬菜和刀锛斧鋸的。店掌櫃叫情兒,是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獨身女人。
東邊第二樓閣“相思坊”下的店鋪叫“鏡花閣”。“鏡花閣”裏是買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布匹衣帽和針織刺繡的好去處。店掌櫃姓蘭叫蘭相思,二十五六歲,身邊有一個四歲大的小兒。
之所以要把東邊第一樓閣“天涯居”放在最後來說,這是因為“天涯居”下邊的“天涯客棧”雖然生意很紅火,但掌櫃的卻在浪跡天涯,是死是活還沒人知道!天涯客棧原來的老掌櫃劉老爺子不幸於前年去世了。他死後把客棧托付給另外四樓閣的掌櫃共同打理,直到他外孫女天涯回來。天涯既然不在家,樓閣“天涯居”自然也空著。隻有天涯原來的丫環小玫,隔個三天五天的把“天涯居”打掃一遍。
天涯明月樓隻有三年的曆史,雖然建造時幾乎用盡了三家店鋪、兩戶官宦人家的所有積蓄,但因為聲名大振、又經營有術,兩年後便已經清本贏利了。需要說明的是,三家店鋪除了明月酒樓和天涯客棧外,另一家便是東西當鋪了--齊媚嬌死後,官府把東西當鋪的所有財產判給了當鋪十五年前的丫環情兒。
天涯客棧建好的頭兩年,四樓閣的掌櫃還為店裏的生意忙裏忙外。這一年來不但很少再過問,而且十天半月的也難得從樓閣上下來一次。五家店鋪的生意都交由五個女管家、五個帳房先生去管理了。天涯明月樓附近的街坊、經常可以看到四個女掌櫃和三個小兒平常都在三樓樓頂上。要麼是在長廊裏憑欄遠望;要麼是在給那些花兒剪枝澆水;要麼是在涼亭裏或品茶聊天、或彈琴繪畫、或縫衣刺繡、或教三個小兒讀書識字。尤其是在夕陽時候,四個女掌櫃常常是在長廊裏、涼亭裏遙望遠方,如癡如醉……
這一個月來,“家天下”的掌櫃情兒病了,而且是個怪病。先生既查不出什麼頭疼腦熱,又查不出什麼身體不適。那情兒隻是要絕食似的水米難進!以至於後來一日三餐改為一日兩餐、一日兩餐改為一日一餐--即使是那一餐,也就三口飯菜兩口水而已!於是,短短月餘,那情兒便瘦的皮包骨頭、病病歪歪了。可是,情兒仍舊不願意叫人看到她躺在樓閣裏的床上,而是咬著牙在長廊裏,或扶著欄杆、氣喘籲籲的極目遠眺;或癱在椅子裏,淚流滿麵的癡癡遙望……
閣樓裏主要有三個丫環照顧著四個掌櫃和三個小兒的飲食起居。這三個丫環都是跟隨主人多年、和主人情同手足的好姐妹。一個是一直跟隨天涯的小枚,一個是一直跟隨相思的紅豆,還有一個是一直跟隨金晚晴的信兒。
又是夕陽時。三個小兒不知憂愁,在丫環小枚的照看下,一會兒長廊裏、一會兒樓閣裏追逐嬉戲,玩得忘乎所以。四個女掌櫃則坐在長廊裏,倚著欄杆,或遙望著遠方的天空,或俯視著樓下集市裏的人群。那相思見情兒又落了淚,於是挪動椅子,坐在情兒身後,一邊心疼的用手理著情兒的長發,一邊安慰著淚流滿麵的情兒,說道:“情兒姐姐,這麼多年了,他們也該回來了,你別太著急好嗎?”
“哼!回來--”金晚晴不知相思是在安慰情兒,冷哼一聲,怨恨道:“一點消息都沒有,說不定他已經死在外邊了呢?!”
情兒卻不為晚晴的話所傷心,竟然笑了一下,說道:“他一直沒有離開過我,他更不會死。因為他一直就在我心裏。”
“在心裏有什麼用!”晚晴抱怨一句,又詛咒似的說道:“沒良心的,最好一輩子也別回來!”
“唉--”明月歎口氣,憂心的說道:“天涯不歸路,他們倆一定過的很苦!”
“你們三個都為他著想,為他擔心、可他要是為我們四個想一點點的話、他最多在外邊遊逛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回來了。可如今都五年了,嗚……”晚晴想到傷心處,不由得悲從中來,哽噎道:“我們生孩子他不回來,我們養孩子他還不回來,現在孩子都四歲多了,還不知道管誰叫爹呢!這能不叫人傷心難過嗎?!嗚……還有天涯,走的時候怎麼能不想到她姥爺都七十多歲的人了?嗚……可憐劉老爺子,活著沒等到乖外孫女回來,死了後還要葬在路邊、繼續等他的乖寶貝回來。嗚……還有情兒姐姐,現在都快要死了!他還不見人影?!挨千刀的!嗚……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們三個放他們去什麼浪跡天涯!嗚……”
“這也不能怪他,誰能想到就那麼稀裏糊塗的兩個……兩個晚上,我們居然……居然都懷上了!”雖然事過了五年,可明月一提起,三個女人的臉還是火燒火燎的。
“就可憐情兒姐姐,死活不同意偷偷摸摸的和他那個、那個……我們要不是有個孩子,還不都得和情兒姐姐一樣,想他想的要死要活的!”晚晴說話直來直去,一點兒不怕眾人難為情。
“總之是我讓大家受盡了相思之苦,我不該想點子任由他去浪跡天涯,情兒對不起三個妹妹了。”情兒說了幾句話,又忽然的呼吸困難起來。
“情兒姐姐勿須自責,因為姐姐沒做錯。如果留住他,恐怕十年八年他都不會開心。隻要他開心,我們還求什麼呢。”明月給情兒擦了眼淚後,輕拍著她的背。
“對呀,情兒姐姐,我是個想啥說啥的性子,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在埋怨你呀?”晚晴這才知道自己失態,急忙挪過來給情兒陪禮。
“我們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我哪兒會那麼小心眼呢。”情兒抓著晚晴的手,又深情說道:“我這幾天都是夢見他回來了,我知道他和天涯真的就要回來了。”
“說來也是,我這幾天也是老夢見他們回來。”相思接口說。
“真的,真的,我也是也,騙你們是小狗!我還夢見……夢見天涯大著肚子呢!”晚晴也興奮不已的說著自己的夢。
明月也眼含著熱淚說道:“也許他二人真的回來了。倦鳥思歸,我也總是想著他們回來了。”
四人一時又住了口,在落日餘輝中又遙遙遠望。忽然,情兒又捂住嘴巴咳嗽起來。當她拿下手帕時,咳出的竟然是血--這下把相思、明月、晚晴嚇壞了,急忙叫人找先生、煎藥……
情兒的病加重了,她再也無力起床。飯菜是一口也吃不進去了,隻喝些昂貴的人參燕窩湯、來維持她那隨時都會斷絕的呼吸之氣。
晚晴的爹娘--已升為平陽知府的金西雲帶著夫人來看望情兒了;相思的爹娘--五年前因南北順案發而辭官歸隱的蘭墨之、也帶著老婆和兒子、媳婦來看望情兒了;還有明月的娘,自從官人好寶玉被齊媚嬌毒死後、一直在鄉下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此次聽女兒說情兒快不行了,她也趕來看望了情兒。眾人在此陪了各自的女兒幾天、安慰了一番半死不活的情兒後,也便陸續又回去了。
情兒的病越來越重,但她每天都要相思、明月、和晚晴、帶著三個小兒在夕陽時到長廊裏守候,她說刀和天涯快回來了……
十八
日過午時,二月刀推著天涯爬上了一道山梁。迎著山風極目遠眺,一座市集遙遙可及--那是齊州城。二月刀和天涯都不說話,一任淚水洶湧奔騰!
“我--回--來--啦--”天涯雙手攏在嘴巴上,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
“我--也--回--來--啦--”二月刀也雙手攏在嘴巴上,跳著腳的喊叫。
二人從決定回家那一刻,興奮就一直未曾停止過。
天涯因為用力太大,忽然捂著溜圓的肚子“哎喲”了幾聲。二月刀急忙蹲下來,嘴巴貼在天涯的大肚子上,說道:“小寶貝,我們到家了,你是不是也高興的手舞足蹈呀?爹爹求求你,別又蹦又跳了好嗎?看把你娘折騰的。”
“哎喲……哎喲……你別說了,她又在踢我了!哎喲……”天涯雙手輕揉著肚子,叫了起來。
“她說不定是在急著回家呢?”二月刀起身推動了輪椅。
“哎,一走路她真的就不踢了呢。”天涯後仰著臉,一臉幸福。
“沒想到她還沒出生就急著回家,真沒出息。”
“哎!不許你說我的寶貝沒出息!”天涯嬌嗔一句,又捂著肚子和“孩子”聊了幾句後,說道:“不知道情兒姐姐她們都怎麼樣了呢?”
二月刀隨口答道:“說不定都有孩子了呢!”
天涯半真半假的笑道:“那你可太虧心了,孩子都幾歲了還沒見過你這個當爹的呢!”
“又胡說八道。”二月刀嘴巴裏責備天涯,心裏卻有點惶恐不安。浪跡天涯的這幾年,他經常回想起臨別家鄉時的那兩晚、那兩晚他都和相思、明月、晚晴三人酒醉共眠--他至少可以證實相思的聖潔身子是被他破壞了。
二月刀正胡思亂想、憂心忡忡時,天涯又流著淚說道:“我現在更擔心情兒姐姐。她那麼愛你,但為了讓你開心、讓我圓了浪跡天涯的夢,她--刀,我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殘忍!”
“天涯,別--”二月刀馬上停下來,彎下腰捧起天涯的臉,一邊親吻那眼淚,一邊也心疼得兩眼淚花。
“刀,我知道你愛我。可我就是不能原諒自己殘忍的隔離了你和她們幾個姐妹。要知道我也是她們的好姐妹呀!”天涯越想越難過,竟然抽泣起來。
“天涯,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能麵對爹娘的結局才要逃避天涯的。若不是有你陪我浪跡天涯--留在家鄉,我可能會一輩子都不快樂;浪跡天涯,我一個人也許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天涯,我愛你。我們回家後,我再也不會讓你挨餓受凍、東奔西走了。天涯,我愛你。一輩子!”二月刀一下下的親吻著天涯,求天涯別再難過。
天涯心情平靜了一些,一邊給二月刀擦著兩眼的淚,一邊說道:“刀,我現在對你隻有一個要求,求你無論如何都要答應我?”
“你說吧,隻要你快樂,要我死我都願意!”
“別--”天涯捂住二月刀的嘴巴,鄭重說道:“這次回來,如果情兒姐姐、相思、明月、晚晴這四個姐妹都還在等著你回來,我隻求你對待她們要比對待我更好。你能給予我的愛,更要加倍的、出自內心的給予她們。你能做到麼?”
“我--她們不會象你這麼傻的,她--”
天涯又捂住二月刀的嘴巴:“我不要你騙自己,也不要你騙我。總之我要你答應我,她們隻要還愛著你、即便有的已經嫁人,但過的不快樂、還想回到你身邊,你就要接受她、發自內心的去愛她!”
“這是為什麼?”
天涯熱切的看著二月刀,鄭重的回答道:“因為她們成全了我,我也要成全她們;因為我知道她們愛你,你也愛她們;因為她們愛我,我也愛她們--如果這三個理由還不夠的話,那我寧可死,也不要再理你!”
“天涯--”二月刀心虛的避開了天涯的目光,囁嚅著說道:“你知道我愛她們,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敢貪圖這齊人之福。我怕--”
天涯再次捂住了二月刀的嘴巴,說道:“行了,隻要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我們自己都不怕我們會爭風吃醋,你還擔憂什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們四個人一定是不離不棄的住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那我可能就是上幾輩子修來的福份、要在這一輩子裏享受了。這樣的話,我情願下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
“我們不要你當牛,也不要你做馬。隻要你從此以後、生生世世都做我們姐妹的好官人!”天涯深深的和二月刀親吻了一陣。
二月刀推起天涯,又一路興奮的往齊州城進發。
近了,又近了……
在離齊州城南門三裏處,一股陰風吹過了天涯的發際。天涯渾身一顫,急忙叫二月刀停了下來。二月刀見天涯神色有異,急忙蹲下來捉住她的雙手,問道:“天涯你怎麼啦?”
天涯的眼淚出來了,道:“我聽到姥爺叫我了!”
“劉老爺子--”二月刀詫異一聲,站起來將前後行人和兩邊田野看了一遍,又蹲下來道:“劉老爺子不會知道我們回來了吧?”
“他知道的,是他把我一手帶大的。”天涯在四周和行人中沒有看見姥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前方距路邊數十步的一堆孤墳上--天涯的淚水“呼”的一下洶湧而出,渾身顫抖著對二月刀說道:“刀,快推我過去!姥爺一直在這裏等著我回來呢!”
二月刀推著天涯到了那座孤墳前,隻見石碑上刻著“姥爺劉藍本之墓”。落款是“外孫:天涯、情兒、相思、明月、晚晴、二月刀--共立。”
天涯讓二月刀抱她跪在了墳前,壓抑著哭聲,泣道:“姥爺,不孝的天涯回來了。您離開時天涯不在身邊,現在天涯有孕在身,還是不能給姥爺磕頭。天涯知道姥爺最疼天涯,所以一定會原諒天涯的所有過錯。姥爺,天涯好想你。天涯知道姥爺見不得天涯的眼淚,可今天這淚水是為姥爺流的。天涯知道姥爺已經見到了姥姥和娘親,天涯隻想求姥爺不要責怪娘親。雖然天涯一出生娘親便離開了天涯,但天涯知道娘親愛天涯,天涯也愛娘親。天涯還要請姥爺、姥姥和娘親都放心,天涯活的很開心,因為天涯不但有了好官人、好姐妹,而且很快便會給姥爺、姥姥、和娘親再生一個小天涯。隻是,天涯還是好想念你們。”
天涯抱著石碑,臉貼在石碑上,不再說話,讓淚水悄悄流淌。
“姥爺,請您原諒我們的不孝吧,我代天涯給您磕頭了。”二月刀在墳前跪著磕了幾個頭,又說道:“二月刀還要感謝嶽母大人給二月刀生了個好娘子,更要感謝姥爺一手養大了天涯。二月刀還要在這裏向你們鄭重起誓:這一輩子都要善待天涯,不叫她受一丁點委屈!如違此誓言,天地可證,定叫二月刀不得善終!”
二月刀又磕了幾個頭後,跪著退到天涯身邊,擁著天涯,靜靜的守候著她。
日半晚時,天涯抹了一把眼淚,鬆開石碑,道:“姥爺,天涯和官人久別歸來,還有要事要辦。待天涯安頓後再來看望你們吧!姥爺,您和姥姥、娘親保重!天涯和官人先回去了。”
“姥爺,你們保重!”二月刀又跪下來磕了頭,然後把天涯抱在輪椅上,推著她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孤墳……
十九
夕陽時候,二月刀推著天涯走進了齊州城的南門。齊州南門的天涯客棧已不複存在。一番打聽後,有人指點二人去集市中心的“天涯明月樓”裏,說“天涯明月樓”裏開有一家“天涯客棧”。
二月刀推著天涯,向集市中心尋找街坊指點的“天涯明月樓”。一路上,齊州城的一切都叫二人東張西望、目不暇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所有一切二都人感覺熟悉而又陌生、親切而又疏遠。碰到記憶中還在的店鋪、人家、街道、景色等等,二人都會象個孩子似的指指點點、爭論不休。經過一家繡品店時,天涯忙叫二月刀推她進去,說要給幾個好姐妹買最好的禮物。結果卻挑挑揀揀買了四個繡有鳳凰、鴛鴦的、新娘出嫁時用的大紅蓋頭--就好象她知道情兒等四人、真的在等著嫁給二月刀似的!
二月刀推著天涯走進了齊州城的繁華地段。路過一個十字街頭時往北一瞧,一座氣勢磅礴的大樓、如鶴立雞群般的坐落在這條街道的正對麵。遠遠的,二人還看到有三個女人帶著三個小兒在三樓樓頂的長廊裏憑欄遠望。
二月刀推著天涯在人群中又往前走近了一些,仔細看了看那長廊裏的三個女人,興奮中又有點酸酸的說道:“哎,是相思、明月和晚晴呀!看,她們都有孩子了呢!”
“你不用喪氣,仔細看一下那三個孩子後你就會欣喜若狂了。”天涯激動的流著淚,說道:“你看沒看到那三個孩子都是一般大的樣子呢?你想沒想過相思她們三個為什麼這麼整齊的一起憑欄遠望呢!哇!這下好啦,我的寶貝一出生便有哥哥姐姐陪她玩了!”
二月刀一下子呆住了,他不敢相信那三個一般大小的孩子會是自己的。如真是這樣,那他對那三個女人可真是愧疚一生!
“還愣著幹什麼?沒看到那三樓上的五個大字嗎?‘天涯•明月•家’就是‘天涯明月樓’!傻瓜,還不趕快回家問一下怎麼不見情兒姐姐!”因為沒看到情兒,天涯心裏一驚,著急的催促二月刀。
“情兒--”二月刀一愣,忙推著天涯在人群中小跑起來。
三樓樓頂長廊裏的三個女人正是相思、明月、晚晴和三個小兒。眼看夕陽欲沒,三人正要垂頭喪氣時,那晚晴低下頭,忽然看到街道人群中有個公子、推著一個坐在輪椅裏的女人往這邊小跑著。晚晴使勁揉了幾下眼睛後,跟蹌幾步跨進身後“家天下”的樓閣裏間裏、抓住躺在床上的情兒,顫抖著叫道“姐姐,刀回來了!刀回來了!”
“真的是他們倆!”相思和明月也看到了二月刀和天涯,愣了一下後也跟進了樓閣裏。
奄奄一息的情兒頓時兩眼放光,拚命的動了幾下也沒能坐起來,隻好喘息著問:“看到天涯了嗎?”
“對呀!天涯回來了嗎?!”照顧情兒的兩個丫環、小枚和信兒這才想起來把情兒攙扶起來靠在床頭上。丫環小枚因為思念久別的主人,也著急的問了一句。
“他們倆一起回來的!”相思、明月和晚晴都搶著回答。
“那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麼?趕快去接他們呀!好象如臨大敵似的!”情兒湧著淚花嬌嗔了一聲三個姐妹。
“嗯!”三人這才明白過來,飛快的奔下樓去!
“姐姐,我--”丫環小枚看著情兒,壯了膽壯子,還是沒敢說出來。
“去吧,我知道你這丫頭比我還掛念天涯。下去後順便叫紅豆上來照顧一下三個孩子。”情兒一擺手,小枚答應一聲,也飛快的跑下樓閣。
“信兒,趕快給我打扮打扮。”都安排好了,情兒才急忙叫信兒給她打扮起來。不但梳了頭發洗了臉,而且還畫了眉,描了口紅,打扮的象個新嫁娘似的。
三個小兒見幾個大人都雞飛狗跳的,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抱著欄杆,看著各自的娘親下樓後,瘋了一樣的在人群裏你追我趕。
近了,又近了……
三個女人並成一排,淚眼婆娑著,象攔路搶劫似的堵住了天涯和二月刀。
天涯和二月刀也停下腳步,淚眼婆娑著和三個女人對視一會兒,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喝道:“哎!幹什麼?想攔路打劫呀?!”
--僅此一句,眾人多年的相思苦便在熱淚盈眶的笑聲中化解。那晚晴撲過來身子一縱、二月刀一伸雙手便扣住了晚晴的屁股。晚晴雙腿夾住二月刀的腰,兩隻小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了二月刀的後背上:“狠心賊!狠心賊!狠心賊!嗚……”晚晴喊累了,渾身痙攣中一口咬住了二月刀的脖頸,直到咬出了血,她還是抽泣著不鬆口。
天涯張開了雙臂,目光脈脈含情,問道:“你們都好嗎?”
“我們都好。你好嗎?”相思和明月蹲下來,一起抱住了天涯。
人群很快圍攏過來,為這動人的久別重逢而感動。
“天涯姐姐!嗚……”丫環小枚終於跑到了天涯的跟前,叫一聲,撲在天涯懷裏,象個孩子似的竟然裂嘴哭了起來。
“小枚別哭,小枚乖!”天涯象哄寶寶似的拍著小枚。
小枚哭夠了,抬頭見眾人都在笑她,俏臉一紅,嗔道:“天涯姐姐好壞!人家都二十一歲了還當人家孩子似的拿來哄!”
“天涯是壞,小枚都二十一歲了還沒托人給找人家呢?”天涯慚愧的說道。
“人家都自己找好了,就等著你回來給人家買嫁妝呢!”晚晴的委屈也發泄夠了,從二月刀身上下來,讓相思和明月也當街和二月刀擁抱著親熱親熱。晚晴則過來,捧著天涯的頭,旁若無人的在天涯臉上親了一陣,又接著剛才的話題對天涯說道:“我們幾個手下妹妹的婚姻大事都叫爹娘或我們做主,可人家小枚和她主子一樣,事事都要自己做主。不過也很有良心,說主子這輩子不回來,她這輩子就不嫁人呢!”
天涯感動的問道:“是嗎,小枚?”
“晚晴姐姐盡胡說。”小枚紅著臉又對天涯說道:“不過小枚想姐姐倒是真的,常常是受不了就躲起來偷偷的哭。”
“唉!委屈小枚了,天涯一定多買些嫁妝給小枚陪送。”
“姐姐--”小枚又羞得把臉藏在了天涯的懷裏。
“晚晴,我一直沒空問大家,情兒--”天涯剛說了個話頭,那晚晴急得一跺腳,和小枚推起天涯擠出人群,一邊小跑,一邊對二月刀喊道:“刀,情兒姐姐還在等著你和天涯呢!”
“情兒--”相思、明月和二月刀都醒悟過來,急忙追上了晚晴等三人。
“娘!”“娘!”……
樓上長廊裏的三個小兒見各自的娘親又都風風火火的回來了,你一聲我一句的叫了起來。
“哎。”“哎。”……
三個女人各應了一聲後,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哎!他們都叫什麼名呀?”天涯裝聾作啞的問。
“都還沒有名子呢?”三個女人頭一低,又盈盈欲淚。
“那就是等著他們沒良心的爹回來給取名子了!”天涯在二月刀的腿彎上狠狠掐了一把,二月刀雙腿一軟,當著滿大街的人給三個女人跪了下來。頭一低,道:“相思,明月,晚晴,對不起!”
三個女人急忙把二月刀拉了起來,獨自生養孩子的所有苦難都在這一跪中化作了一臉的幸福。那晚晴還拉著二月刀跺腳說:“哎呀!現在哪還有時間說這些,快背天涯上樓閣看情兒姐姐吧。”
因為天涯即將臨產,再也背不得,二月刀硬是用兩臂平托起天涯,跟在相思等四人身後從“家天下”的店鋪爬上了樓閣“家天下”。相思等四人抬著輪椅走在前,把輪椅抬進樓閣“家天下”的裏間後,放在情兒的床邊。小枚一拉信兒和紅豆,三人帶著三個小兒下去準備豐盛的晚膳了。
二月刀托著天涯站在樓閣“家天下”裏間的門口,看著瘦得弱不禁風的情兒,隻知道淚流滿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哎!找到天涯了嗎?”情兒掛著淚花笑問道。
“找到了!”天涯和二月刀也掛著淚花笑了。天涯又對二月刀說道:“把我放在床上,我要和情兒姐姐坐在一起。”
二月刀把天涯放在情兒身邊,自己也坐在情兒的另一側。情兒抓著每人的一手,仍舊笑著問道:“天涯在哪裏?”
“在這裏。”二月刀和天涯都指著自己的胸口。
圍著情兒坐在床沿上的相思、明月、和晚晴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天涯依舊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因為刀在這裏,情兒姐姐在這裏,相思、明月、晚晴也在這裏。家鄉在這裏,死去的姥爺、娘親在這裏,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以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這裏。”
二月刀補充了一句,道:“我和她一樣,因為親人和家鄉都在這裏。”
“我明白了,怪不得情兒姐姐說天涯和刀一直在她心裏、未曾離開過她呢。”晚晴恍然大悟,說道。
“原來情兒姐姐早就知道天涯再遠、但心還是在家裏的道理。”天涯也豁然說道。
“好了,你們找到天涯,我的病也就隨著好了。”情兒長出一口氣,這才感覺自己又累又乏。輕輕倚靠在天涯的臂彎裏,手撫著天涯的肚子,比天涯還幸福的問道:“我們這個寶貝還要幾時出世呀?”
“快了,再有一個月吧。”天涯幸福了一陣,又抓著情兒的手說道:“情兒姐姐,我要你答應天涯,以後不許生病!”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呢!”
“但我、還有刀、還有相思、明月、晚晴就是不許你生病。因為你要照顧我們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
“可我已經老了--”
“相思!明月!晚晴!姐姐說她已經老了,你們相信嗎?”天涯話音未落,晚晴便說道:“情兒姐姐象個新娘子似的、怎麼會老呢?好看得很呢!你們看沒看到有人的口水都下來了!”
眾人都把目光對準了二月刀,二月刀低下頭,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
眾人也掩著嘴巴偷笑了一陣,天涯說道:“哎!流就流吧,捂著它作什麼呀?流口水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天涯路上我就給你說過,情兒姐姐的青春和快樂沒有丟失,都在你那裏。隻要你還給她,她就會幸福無比的。瞧瞧,你隻為她流了一點點口水,她就顯得無比的燦爛和嫵媚!”
“你呀--”情兒用手指點了一下天涯的額頭,羞得捂住了臉,說道:“都快做娘了,還這麼調皮。”
“哎!你們四個都閉上眼睛,我們沒多少銀兩,隻給你們一人買了一樣禮物。”天涯神秘的要情兒等四人閉上眼睛。四人閉了眼睛後,天涯從懷裏掏出了四個新嫁娘用的大紅蓋頭放在了四人的手裏。四人睜開眼睛後臉一紅,都偷偷的看著二月刀。
“我--我--你們幾個自己看著辦吧!我先下去和三個孩子親熱親熱。”二月刀手足無措了一陣,站起來就想溜之大吉。
“想逃!”相思和明月分別堵住了樓閣“家天下”的樓梯和門,晚晴則揪住二月刀重新坐下來,說道:“等一會兒信兒她們就會把三個孩子和晚膳送上來。今晚你就在這裏陪情兒姐姐,順便給一兒兩女把名子想好,明天再和他們親熱也不遲。”
“那--那就聽你們的吧。”二月刀溫順的象個綿羊似的。
眾人又紅著臉偷著樂,那晚晴更是來勁,又揪著二月刀的一隻耳朵,訓斥道:“這五樓閣住著我們五姐妹,你要聽話五樓閣隨便你睡。如果有一晚你不聽話,那這一晚你就要去睡大街了。明白嗎?”
“嗬……他睡大街,你舍得嗎?”明月笑道。
“哎!我這可是為我們好也,你們不要揭我短行不行!”晚晴又揪著二月刀的耳朵繼續訓斥:“你現在已經是一家之主了,首要任務就是先給天涯把嫁妝買了,我看她還沒有紅蓋頭呢。我們不管你們在天涯拜沒拜過堂,總之不能委屈了天涯,要重新迎娶。等情兒姐姐病好後,你要選定良辰吉日,按年齡依次把情兒姐姐娶入樓閣‘家天下’;把相思娶入樓閣‘相思坊’;把天涯娶入樓閣‘天涯居’;把明月娶入樓閣‘明月廳’;最後把我娶入樓閣‘信風堂’。這一切都做好後,我們姐妹就做好我們的本份事‘相夫教子’,你呢就管理好這五家店鋪,更主要的是服侍好我們五姐妹。記住哦,可是一輩子喲!”
“哈……”天涯終於忍不住的大笑起來,說道:“天涯路上他曾說下輩子要給我們當牛做馬。卻原來這輩子便已經開始給我們當牛做馬了。哈……”
“我當牛做馬倒也心甘情願,隻是這‘一家之主’卻被娘子揪住耳朵似乎有點委屈。今後還要仰仗情兒姐姐為我做主才是。”二月刀已經開始適應了一夫多妻、盡享齊人之福的快樂生活。
晚晴臉一紅,急忙鬆開了二月刀的耳朵。
“晚晴的安排我都滿意,隻是--”情兒雖然已經三十四五歲了,但因為還是處子之身,加之二十年的守候有了幸福結果,所以此刻雖在病中,卻比情竇初開的少女更為害羞、迷人。情不自禁的擁著二月刀的一支胳膊,羞澀了半晌才說道:“不如選個良辰吉日,我們同一天和刀把堂拜了。既熱鬧,又省了許多繁文縟節和囉嗦之事。這樣做法不知妹妹們意下如何?”
“這樣甚好!”眾人齊聲讚同。
不覺間天已黑了,丫環小枚、信兒和紅豆端著美酒佳肴、帶著三個小兒上來了。眾人在樓閣正中一間大廳拉開桌子,點燃三枝火燭,留下三個情同姐妹的丫環,一起熱熱鬧鬧的吃著團圓宴……
晚飯後,天涯和二月刀就在“家天下”裏陪情兒睡下了……
一個月後,天涯明月樓裏張燈結彩,鼓樂齊鳴。五店鋪的所有夥計和附近街坊數百人、都為了五女一夫盛大的拜堂成親宴會而忙得焦頭爛額。宴會的場麵之宏大、氣氛之熱烈風傳了整個平陽府、驚動了整個齊州城!應約而至、聞訊而來的客人占據了樓前的兩條街道!總共一百二十張桌子、客人輪番坐了三茬、從日出到日落才告結束。天涯明月樓附近的三十多家酒樓、客棧都在這一天自覺參與了供應美味佳肴的行列。
當五位新娘禁不起客人們的鼓動而揭下各自頭上的紅蓋頭時,客人們無不為五位新娘的容貌而目瞪口呆、驚為天人!尤其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新娘,雖然大著肚子,但她的神美和笑容猶如陽光普照,叫人身心具暖、耳目一新、如浴春風!
天黑後,二月刀將五個新娘一一送回了各自的樓閣。之後安排夥計們招待客人,他便急不可耐的進了樓閣“家天下”。和情兒喝了交杯酒、又甜言蜜語了幾句,便抱起情兒翻雲覆雨起來。直弄得情兒要死要活,欲罷不能……
因為是大婚之夜,情兒說今晚哪個姐妹也不能虧待--二月刀就是拚命,也要把相思、明月、晚晴一一陪侍後再去歇在天涯房裏!
夜半時候,二月刀筋疲力盡的依次侍候好了情兒、相思和明月後、正被母老虎似的晚晴逼著“玩命”時,聽到丫環小枚在樓閣“天涯居”前的長廊裏喊了一嗓子:“天涯姐姐生啦!是個女兒,天涯姐姐管她叫小天涯!”
“啊--還要去浪跡天涯啊!”
新郎二月刀和四位剛剛心滿意足的新娘驚呼了一句,顧不得春宵一刻值千金,爭先恐後的湧進了“天涯居”裏。
“天涯居”裏又亂作了一團……
(全文完)
采風編造,2005年5月13日夢草提要於浙江省平湖市新埭鎮劉雲龍果園。2007年2月27日--3月5日草稿、3月7日--3月23日修改打印於溫州市甌海經濟開發區北緯二路28號•飛拉利家俬製造有限公司(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