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歲在甲子；八月十五，正值中秋。
    按理說，這是個與家人團聚、共享天倫的美好佳節，可今年的皇宮卻異常沉悶，絲毫沒有半點良辰佳節的喜慶。
    就算深宮內院一片死寂，這集天下繁華的京都洛城總該多少有點佳節的歡愉吧？可偏巧今日不知出了何事，往常車水馬龍人潮如織的街頭卻一個閑遊的人影都不見。就連號稱“夜不歸”的虹橋夜市也杳無人跡，唯有東邊鼓樓旁幾家酒樓掛著新結的絡子和錦旆。
    時已入夜，一輪娟娟的明月掛上城樓，照著沉寂的宮城，顯得格外淒清。
    “咳咳——咳咳咳——”一陣蒼老的咳嗽聲回繞在空曠的暖殿中。
    “孽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朕辛苦養育你二十餘年，教導你禮義孝廉，你卻反過來覬覦朕的龍椅，咳咳——”一襲黃袍的老者怒罵道。
    “父皇息怒！兒臣絕無造反之意！兒臣對父皇忠心耿耿，兒臣是被人冤枉的……請父皇明察！”一身錦衣華服的青年男子跪在龍榻前。
    “人贓俱獲！你還想抵賴！來人！將這豎子給我轟出去！朕沒有這等畜生！咳咳！”那老者也不容青年辯駁，怒斥道。
    老者已病入膏肓，沒說兩句話便引得一陣狂咳。青年見老者此番病狀心急如焚，更是不敢在此時為自己辯解，心裏再多的委屈也隻有往下咽。青年又見他此刻還在怒頭上，自己不便多言，隻好悻悻退了出去。
    “父皇，大哥也許隻是心急了些，待來日兒臣去勸勸他，他定會明白父皇的苦心，父皇不必再為此事氣壞了身體！”秦王軒轅飛見太子已經退出，便湊到皇上麵前，好言勸說道。
    “你也退下吧！”皇上擺擺手，示意軒轅飛離開。
    軒轅飛見皇上滿臉倦容，形容也日漸消瘦，便又開口道：“那父皇好生歇息，兒臣這就告退！”
    言畢，便轉身離去。
    上陽宮剩下一片靜默，皇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伺候在側的王公公將痰盂給他放在榻前。皇上吐了一口惡血，倚在床柱上，閉目養神。
    王公公見狀，心下駭然，忙道：“陛下，小的這就去傳太醫！”
    “不必了！”王公公還未來得及離去，皇上便叫住了他，“你去傳丁浩過來，朕有話問他！咳咳！”
    王懷德愣了一下，隨即應聲通知殿外守衛著的內侍丁浩進來。皇上見了丁浩，又看了一眼王懷德，王懷德便將屋內宮女太監都支開，自己退守在殿外。
    “陛下，自楊閣老被罷免之後，秦王與朝中官員走動越來越頻繁，這是最近出入秦王府的名單，請陛下過目！”丁浩從懷裏掏出一張縑帛，遞給皇上。
    皇上看後默然不語。良久，他才將那寫的滿滿的縑帛交給丁浩，隨後用有些悵然的語氣說道：“燒掉吧！”
    丁浩接過縑帛的雙手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轉身走到一旁的燈盞前，揭開燈罩，動作利索地將那份名單燒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