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醫生推開房間的門進來。
    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站在窗邊看著外邊，背影看起來纖細而脆弱，總給人一種忍不住把他擁到懷裏的衝動。
    慢慢地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後，尹明也不開口。
    小家夥是應該吃飯了，不能總是靠些營養液過日子，這樣下去，遲早身體會垮的。不是他的良心變紅了，隻是，單純的喜歡這麼個漂亮的小東西。
    “誰會不喜歡這麼個漂亮的小東西呢？”他想。
    “小東西。”輕喚了古西一聲，尹明笑著看著古西。
    站在窗邊的古西聽到聲音才轉過頭來，呆呆地看著在自己身後的人。
    這個人，對他來說，也是陌生人。所以當他看到這個醫生看著他關懷的眼神，心裏暖暖的酸酸的。
    嘴角微微地翹起來，露出一抹微笑。醫生摘下眼鏡，露出鏡片後的黑亮眼睛，看著麵前漂亮的小東西。
    “小東西。”他叫了他一聲，第一次的，他的聲音裏有些躊躇，看著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你的孩子不能留，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身體，你的身體並不適合懷小孩。”
    “女人懷孕暫且會很辛苦，更何況你的身體的發育也不是很好，你會很痛苦的。而且，孩子七八個月大的時候，你和孩子的生命都沒有保證。孩子，隨時都會流產的。”
    他是萬分不願意告訴這個他喜愛的小東西，讓他知道這些殘忍的事實，但是，瞞著他的話問題也許會更大。你看，這不就是，孩子都快三個月了，身為“母親”的他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看著這個站在他麵前的男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讓這個惡劣的醫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發現，這個少年似乎一下子就長大了，他不了解這個少年，即使他比他大，接觸的世界比他大，見過的人比他多，但是，他了解不了這個孩子的心。
    他看著他，頓了頓，無奈地笑了笑，說：“你還是要留著小孩嗎？”
    古西笑了笑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
    小孩？要還是不要？他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就覺得很心痛。他會要嗎？他自己呢？是不是也想要。
    他不希望的是，他的孩子和他一樣，從來就不被期待。
    “留著吧。”沙啞的聲音帶著哭過後的疲憊，短短幾個字，用盡的卻是他全部的力氣。
    “這個孩子是我的，我自己的。”也許有個孩子就不會再覺得寂寞了呢，不會再覺得對這個世界毫不依戀。這種漂泊的感覺並不好。想到這裏，古西為不察覺地笑了笑。
    從古家出來後，他的世界開始變得黑暗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那些人，在經曆著這些不愉快。
    “你——”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嗬嗬。”尹明很是無奈地笑了笑，隻是那笑沒有走進他眼裏。
    似乎這是意料中的答案，生命對於這個少年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從一開始的不要小孩，到最後為了小孩，連著自己的生命都沒有，這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的。
    看著這個少年，尹明仿佛見到了少年時的自己。執著、倔強，明明知道前麵是萬丈懸崖還不顧一切地往下跳，後來他自己想了想，問自己：我到底在執著什麼！
    “古西，不要讓自己後悔，更不要讓自己後悔得無藥可救。”尹明摸了摸麵前的小人兒尖細的臉蛋。
    小東西好像越來越瘦了，要想辦法好好養胖才是，他想。
    “有什麼關係。”淡淡的聲音裏訴說著他對自己的無所謂。
    在很久以後的一天，古西也問了自己那麼一句話：我那時在堅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