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
    “六筒。”
    “啊，我吃我吃，糊啦，清一色，今天運氣不差！”宋姨娘笑得花枝亂顫的當口，大姑奶奶秦虞撩了珠簾子進來，笑吟吟：“隔著老遠聽見秀萍笑聲，我就料想今日沒白來。”秦景師嘩啦嘩啦撥著牌，嫩紅的指甲如花瓣般撒在鋪了青玉氈子的雲石桌上，看得人心花怒放。“姨娘贏得正得意，姑祖快來煞煞她威風，幫我扳回一局才好。”
    大姑奶奶一路走一路說，“早十幾二十年怕是可以。現在？老眼昏花沒拖累你就算不錯嘍。”最後來到老太太身旁，問：“大嫂，您見好些了麼？心口還堵不堵？”
    老太太隻是淡淡地笑著，有一種難以察覺的疏離。“你有心。總算挺了過來。”
    大姑奶奶摩挲著玉戒指，試探地問：“下月就是您生辰，阿泰打算如何為您操辦？”
    老太太尚未回應，齊姨娘已插嘴說：“自從那窯姐進門，老爺誰也不放心上，都好些天沒來給老太太請安，我瞧這情形怕是要漸漸疏遠我等，好叫她一人獨大，進而侵吞家業，隻手遮天。”
    老太太一手持煙，有心無心地瞥了無反應的宋姨娘一眼，微微一笑：“夢嬅，你可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有正柔在，那妖孽休想作怪。”
    齊姨娘輕輕歎了一口氣，“太太素來依附老爺，怕是不會肯動那窯姐一分一毫。”
    老太太把煙槍交到孫嬤嬤手中，神色淡定，“那咱們就走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宋姨娘心中一驚，接過保兒遞來的香茶抿了口，說：“七妹妹過慮了。想當年老五得寵那會子比之如今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可你看看她現在下場如何？男人嘛，都是一時衝動，等新鮮勁緩過去，天仙一樣的美人也是要拋諸腦後的。況且古語有雲：‘百行以孝為先’，老爺幼成庭訓，斷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娼妓而傷了母子間和氣。”
    老太太無聲冷笑：“怨不得你老爺疼你，真真是個妙人。”
    秦景師見氣氛不對，急忙轉開話題，“老太太總誇姨娘，怎麼也不見提提我的好？”
    老太太眼皮也未抬，麵無波瀾，道：“你是自己人，不需要。”
    宋姨娘即時白了臉色，卻不敢再分辨。
    嫋嫋的青煙自那銅爐內升起，老太太突然握著了秦景師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好孩子，我隻剩下你可依靠，旁人都指望不上，顰娘那窯姐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納姨奶奶跟娶太太不一樣，咱們不能由著景兆性子來。你們自小就沒了娘，姐弟倆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眼看著秦家大權就要交托到景兆肩上，眼紅你倆風光的人自是巴不得他犯錯，借此拉他下台。你是他親阿姐，我與你一心一意都是為了景兆好，咱倆就是拚了這條命也不能叫秦家家業落到外人手中。景師，必要時候不能婦人之仁，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明白了嗎？”
    秦景師感激地點點頭，“您對我和景兆的好，我都記在心上。景師雖為女流，卻也是個敢擔當的，您放心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