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045章 七弦琴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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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再喝了,你那就還是給你朋友留著吧!”我見歐陽烈已經喝得半暈,便好意勸道。
    更何況他這酒既然是專門給別人留的,現在一時興起拿出來吃了,以後他對別人也不好交待;說不定等他醒來發現自己糊裏糊塗把酒喝了,怪罪到我頭上就更不好了。
    “你小子怎麼也這麼羅嗦起來!”那歐陽烈倒是在這裏固執起來,語氣中帶著點不爽說道。我隻好遂了他的意思,反正到時候我已走,要怪也怪不到我頭上,我倒無所謂。
    沒一會兒工夫,那小七果然抱了一壇子酒過來,酒壇周圍還黏著凍土,果然是剛從地底下挖出來的。
    小七沒好氣地把酒放在桌上,歐陽烈也沒管他那乖徒弟的惡劣脾氣,樂嗬嗬地拆開密封的酒壇,一時間屋內竟真飄起凜冽的梅花香來。
    “嗯!果然是好酒,我先來一碗試試。”我忙把酒盞推送過去,對那老頭子說道。
    歐陽烈爽朗地笑著給我倒了小半碗,那酒如甘泉般清洌,一股寒香從那無色的液體中散發出來。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我忽然就想起了蘇庭韻,想起他身上似乎也是這種清冷的香味,隻是沒有這麼濃鬱而已。
    我端起酒碗品了一小口,果然清洌,滿口盈香。
    “小兄弟,味道怎麼樣?”歐陽烈眯著眼笑問道。
    “果然是難得的好酒!夠香!夠醇!”我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細細回味一番,繼續說道,“這酒比別的酒不同,更醇更香,還帶著絲絲甘甜,入口卻又是沁人的涼。喝完之後,滿口餘香。果然是好物!”
    說完,我仰頭一口將那酒全都喝進肚子裏。
    那歐陽烈看著我,笑道:“算你有眼光!天子的禦酒也不及老夫這酒的三分香甜。”
    是不是哦?這麼說來這老頭子當年還真吃了不少禦酒。
    那歐陽烈繼續道:“老夫看你生得一副王孫貴族的嬌貴樣,沒想到行事倒是像個江湖漢子。”
    這還用說,老子本就是江湖上飄的。
    “我這人就喜歡直來直去,那些什麼彎來拐去的虛假腸子我最是受不起。”我有意看了一眼雲天忠,剛好他也擺著一臉不屑的神情正冷冷地看著我。
    我把腳往長凳上一抬,挑釁地看著他,隻見雲天忠臉上的神色更加鄙夷起來。
    “哈哈哈!直來直往!老夫喜歡!”歐陽烈倒是沒有在意我和雲天忠之間的相互挑釁,直大笑道,“沒想到你們這幾人中,就你這性子最爽快,也最和老夫胃口。來,咱先幹三碗!”
    歐陽烈似乎很興奮,不停地大笑著捋他那花白的胡須。我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訕喝起酒來,也不管旁邊幾人的眼神。
    我和這歐陽烈之間似乎挺投緣,性子也很合得來,倒是越喝越起勁。
    “小子,老夫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一個尋常之輩。”歐陽烈帶著幾分醉意說道。
    這話倒是讓我不禁起了精神,沒想到我在這老頭眼中還有特異之處。
    “哈哈哈!這你也能看出來?”我笑起來,靠近他,一臉不正經地追問道,“老兄,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多了一隻眼還是多了一隻手?”
    “哈哈哈——”那老頭聽我這麼一說不禁大聲笑起來,笑完又看了我一眼,指著我的眼睛認真說道,“老夫是從你這雙狐狸一樣精明的眼睛裏看出來的。”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劉玥這眉眼不過就是長得勾人了一點而已,至於像狐狸麼?!再說這老頭子第一眼見我的那個時候我都快要累死了,我不信這老頭還能從我的眼睛看出東西來?!
    那老頭子飲了一口酒,又繼續說道:“老夫還從來沒看過這麼執著純淨的眼神呢,雖然那時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靠!第一次有人說勞資眼睛純淨,不過這形容我卻不怎麼喜歡,說啥我這也該是霸氣型的。若講純淨的話,估計楊雲荊、蘇庭韻和雅文公子比較適合這詞。
    “你小子看什麼都看得很清明。”歐陽烈自顧自說著。
    我倒是奇了,我真有這歐陽老頭說得這麼明智麼?我順帶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楊雲荊和雲天忠,卻見兩人也正出神地聽著歐陽烈的與我的對話。
    楊雲荊見我看向他,愣了一下,繼而又回過神來,淺淺笑了笑;看來這三公子楊雲荊隻需待以時日,還是可以好好培養成我的人才。想到這裏,我不禁心情大好。
    而那雲天忠抬眼見是我,便冷冷地埋下頭喝著他的酒,真是難得他今晚居然沒有找我的茬!
    接著,我又聽歐陽烈說道:“你當時作的那首詩老夫很喜歡,老夫還從來沒遇見過像你這麼懂老夫的人。”
    原來這歐陽老頭是喜歡上柳宗元那首詩,我這算是撿了個大大的便宜。
    “那詩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隻是那時那景確實太符合那詩的意境了,我才不禁脫口說了出來。”我笑笑說道,解釋清楚也好,免得被人懷疑。
    我偷眼看了看雲天忠,隻見他臉上的表情在說“我就知道你丫作不出那等好詩”!不過這樣更好,我也不用擔心真實身份被你看穿。
    “不管怎麼說,今日遇上你這小子,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你這小子實在是太讓老夫開心了。”果然這老頭子真實醉得不輕,話也多起來,端著個酒碗不停地嘮叨道,“來,小子……我們再來一碗,老夫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你這性子和老夫年輕的時候真是太像了。”
    你不是說我跟你的故人很像麼?怎麼又變成跟你很像了?我忍不住黑線。
    “好!既然老兄這麼誠懇,那我也就不客氣了!”說完,我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又喝了一口。
    “小七,把為師的焦尾琴拿來,今日老夫要以琴來籌知音。”那歐陽烈忽然說道,把我嚇了一跳。
    靠!別把我想得這麼高雅,看來這歐陽老頭子真是醉得不輕!
    “師父——”小七有些擔憂地說道。
    “叫你去你就去,師父的話也不聽了?”歐陽烈瞪著眼看著小七偏執地說道;沒想到這老頭子醉了反倒是有幾分老頑童的可愛了。
    一會兒,小七抱了一把琴出來;歐陽烈抱在懷中,細細地撫摸了一番,然後又試著調了調音。
    “小兄弟,待老夫彈一曲與你聽。”待調好音,歐陽烈又對我道。
    說完,袖手一揮,悲愴的琴音頓時響起,斷斷續續,像在努力回憶某些錦瑟年華。忽然,琴聲跌宕,急得如同浩浩湯湯的江河,奔騰而去,又似千軍萬馬在黃沙中奔騰,讓人胸中蕩起一陣澎湃。繼而,那緊張的弦急下,歸為平靜,琴聲嗚嗚然,似壯士暮年夕陽遲暮,讓人無端生出不盡的惆悵。最後,琴聲在幽怨和憤慨中嘎然而止。
    待我抬頭看老頭時,他渾濁的老眼裏流出了滄桑的眼淚。我說過我討厭眼淚,因為那東西讓人覺得懦弱,可是,現在我卻仿佛在那眼淚裏讀出了一顆忠君愛國之心。
    自古忠臣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何苦呢?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鬥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鶡弁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係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老兄,難得糊塗,縱情江湖未嚐不是一件樂事?”我拍拍老頭的肩膀,歎了一口氣。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嗬嗬!小子,果然還是你了解我,就衝你話,老夫今日這壇藏了二十年的酒也值了。”歐陽烈從那悲傷中回過神來,說道。
    “二十年?”沒這麼誇張吧?!我疑惑道。
    “你不信?”歐陽烈見我不信,便較真起來,放下懷中的焦尾琴,走過來道,“老夫這‘東風破’可是用上好的女兒紅放在梅花樹下埋了整整二十年才釀成的!當年老夫一共埋了十壇,每隔兩年取一壇出來,今年剛好二十年。所以我們現在喝的這一壇才是最醇最香的,也是老夫最後一壇‘東風破’。”
    靠!早說麼?這麼好的酒大半都進你肚子了,老子剛才隻顧著和你吹,還沒能上喝幾口呢!
    我忙將那所剩無幾的酒壇子抱過來,一並倒入自己的碗中。
    “你這臭小子!老夫藏了這麼多年,最後這一口是老夫的!你瞧我還沒來得及喝幾口呢,你都喝了大半了,做人可不能這麼小氣。”歐陽烈一臉不滿地說道,說著便要過來搶我的酒碗。
    我哪那麼容易就讓他搶去,忙將那碗端開,背著他一口飲盡,然後再將滴酒不剩的酒碗翻過來給他看,嬉笑道:“喏,我這碗也空了。”
    歐陽烈看著那空空如也的酒碗,似乎氣得不輕;我看他那副滿臉通紅的生氣樣子,忙賠笑道,“唉,老兄,做人不能這麼小氣嘛!要不你下次去我府上,我把整個酒窖都給你抬出來任你喝。”
    “你這小子……”歐陽烈大睜著眼睛怒視著我,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夫活了這麼多年,還沒幾個人膽敢這般明裏暗裏地諷刺老夫的。老夫都已經把珍藏二十年的好酒給你了,你好說老夫小氣!”
    我看他胡子都抖動起來了,哎,這欺負老人家好像是不對的。
    “您老息怒!我怎敢惹老兄您生氣呢?我討好您還來不及呢!我們幾人今晚還全仰望您收留,我可不敢惹怒您,不然待會兒您要把我們趕了出去,我們今晚可該怎麼辦呢?”說著,我還挺配合地露出怕了他的神色。
    “你這小子!哈哈哈——老夫真是服了你小子了!你這小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精明得跟個猴子似的。”歐陽烈見我這般說,不禁又恢複了先前的爽朗笑聲。
    “要說精明,誰精明得過老兄你啊!”我忙接過他的話,笑答道。
    “你這小子別得了便宜賣乖!”歐陽烈一巴掌拍在我頭上,我防不及防朝下點了個頭。
    靠!這不是我以前對我手下那群小兵做的動作麼!我怒!不過我總不能還手吧!這死老頭!
    歐陽烈卻權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顧自道:“不過老夫這麼多年來,就今晚過得最爽快!”
    尼瑪!這臭老頭一定是故意的!他嘴邊還有賊笑!不就喝了你一口酒麼!
    我抽了抽嘴角,心中極度不爽。
    那老頭卻一點自覺都沒有,還挨過來問道:“小子,給老夫說說你去雪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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