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生緣 046 紙上塗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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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號房。鳯煖進屋時,焱夙正專心致誌得俯首於案前。
走至他的身側,邊攬住他細軟的腰,邊觀摩了一下他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柔膩的話從他兩瓣單薄的紅唇中吐出,伴隨著一股舒適的熱氣親吻著焱夙的臉頰:“身體剛恢複,怎麼不多休息一下,再累出大病怎麼辦?”
肢體接觸增多,焱夙逐漸適應,不覺得害羞,隻略覺得癢,在鳯煖懷裏蹭了蹭,側過頭微笑道:“別看我身子骨弱,常年生病,其實我很耐傷痛。宮裏的人常背地裏說我是打不死的蟑螂,我隻當這是種稱讚!”
豈止是蟑螂?若換別人早就經受不住折磨死了,偏偏焱夙想死卻總死不了!
真是難為他了!
提及傷痛的過去,竟能帶著如此純淨如水的笑?可能,他真的釋懷了,因為這些日子過得太安逸!
緩了口氣,鳯煖單手緊摟住焱夙,單手柔撫他的下巴,笑言:“蟑螂哪有你可愛?”
“煖取笑我?!”倚在鳯煖的懷裏,滿滿的安全感盈滿心頭。
鳯煖的肩膀寬大,正好能收攏住他的身子,就好像為他撐起了一片天空。天空,湛藍,藍的似埋在深海底端的珊瑚。
“我說的是實話。蟑螂若有你可愛,它們上輩子要積多少功德?”鳯煖佯裝一本正經得打趣道,繼而拿起桌案上已被塗鴉過的宣紙,戲說:“我的夙兒如此風雅,一大早就舞文弄墨起來了?”
“煖,你看我畫的如何?”睜著一雙大眼睛,期待鳯煖能誇讚他一番。雖然不是名家,畫的也都是常見的簡單物什,但這畢竟是焱夙時隔多年來首次提筆作畫。
鳯煖看了一陣,濃黑的眸子逐漸蒙上了一層薄霧。焱夙不免心虛,難道我畫的如此差?於是解釋道:“我不善作畫,隻是一時興起。瞧,這是葡萄,這是桃子,這是荔枝……”
“怎麼都是水果?”十幾幅畫,清一色的水果,都能湊成一盤水果雜燴了!鳯煖疑惑得問。
“原打算畫……畫點高難度的,唯恐畫不好毀了這上等的宣紙。”尷尬地笑了笑,焱夙猶豫了一陣,回道。
他才不想告訴煖,他原打算畫……
“區區宣紙我還供得起,你也不必這麼為我精打細算,我妙音穀裏的銀子足夠供你山吃海喝的!”哼笑著不以為意,鳯煖放下手裏的畫,板正焱夙,使他麵朝著自己擁入懷中。
“因為我喜歡吃這些水果,以前沒機會吃,到了穀內後才常吃,所以就喜歡上了,才想畫下來讓自己別忘記。”頭搭在鳯煖的胸口,焱夙隨口胡謅。
“說得好像你以後都吃不到了似的,既然喜歡,以後天天都讓你吃,保準你吃個夠。”細長的手指插進焱夙的發間,捋順他的發絲。起床到現在,焱夙僅稍作漱洗,還沒梳發。此時的他,頭發鬆散,為他一張可愛的臉增添了幾分自然的淩亂美。
周圍很安靜,可再安靜,焱夙都聽不到鳯煖的心跳聲。
“煖,你是人還是神仙?”焱夙脫口而出。
“不是人又怎會站在這兒?”鳯煖輕答。“不過我是一個能滿足夙兒願望的人!”
“願望……”焱夙觸動。
“夙兒,可有什麼願望?告訴我,嗯?!”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這時,屋外傳來糖葫蘆的叫賣聲。接連幾天,太陽初升,光芒照大地的時候,賣糖葫蘆的人都會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得來賣糖葫蘆。
“沒有了。”沉默了須臾,焱夙搖搖頭。
什麼願望比被人愛著好?什麼願望比煖在身邊更重要?
“沒了?”鳯煖淡淡的應。
“煖都幫我實現了,因此沒了。在宮裏,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出宮,到外麵來聽聽幼齡孩童們嬉鬧玩耍的歡呼聲,聞聞街口小吃的香味兒,再買一串糖葫蘆解解饞。如今,煖將我帶出了宮,讓我看到了他們無憂無慮的嬉戲打鬧,給我買了滿滿一桌子的糖葫蘆,而且送給我了一個比什麼都香的香囊!知足者常樂,我知足了,縱使馬上就死,也別無遺憾!”焱夙從懷裏拿出鳯煖走的那天塞進他暗袋裏的香囊,深吸了一口香氣,心滿意足的說。
鎏金香囊。
裏麵放著西番進貢的香料。
鳯煖眼角在笑,心裏卻翻滾著陰霾。
“你喜歡?”鳯煖柔聲問。
“喜歡!”焱夙點點頭,但凡鳯煖給的,他都喜歡!
“那就好好收著!”鳯煖拿過香囊,重先放進了焱夙袖口的暗袋裏,叮囑著。
“這裏麵的鑰匙……”
“也替我收著,它很重要,放在你這裏,我安心!”鳯煖說了句實話!
這把鑰匙很重要,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煖不怕我弄丟了麼?”焱夙擔心,既然那麼重要,放他這裏肯定不比讓鳯煖自己收著安全。
“不會的,我相信夙兒。”下巴抵著焱夙的發絲,鳯煖深情款款得落下一個吻。然後,思索了片刻,道:“夙兒,日後不要輕易說‘死’字。你的命是我的,隻要我活著,別人妄圖傷害你!”
隻有我才能決定你的生死!這句話,鳯煖於心底說。
“煖,你不嫌棄我髒麼?”想起了死……那麼多的日日夜夜,焱夙最盼望的事,即永遠閉上這雙美麗的眼睛。可是現在不會了!憶起往事,焱夙失落道:“我很髒。被後宮人謾罵吐口水,被父皇暴打折磨,被三皇兄蹂躪踐踏……一直想死,卻死不成。總想,是否命賤的人也命硬,為何老天不能讓他痛快得死,要讓他深受折磨而苟延殘喘得活著!”
“何謂髒?”輕蔑地笑,鳯煖有心無心地寬慰著焱夙:“貪官暴戾,是他們髒還是你髒?他們的心因貪權財而汙黑,而你的心還紅通通的。論起髒,我比你更髒,我上過的人多得數不勝數,而且有意,從來都無視他們的痛苦。如此你就不愛我了麼?”
“不,”或許比起三皇兄,鳯煖才是貨真價實的惡人。可是鳯煖很溫柔……人生來自私,焱夙貪戀鳯煖的溫柔,又怎麼會計較他對別人如何殘忍,如何壞?焱夙仰頭直視鳯煖的眼睛,他濃黑的睫毛微微抖動,不知不覺地抬起手,剛要觸及他的眼睛時,猛地收住手,懸在空中,輕問:“我可以麼?”
“嗯,我盼著呢!”反握住焱夙的手,拉近自己的眼睛,切實地感受著他的溫度。
焱夙的手很熱。他的熱,說明他還活著。
溫度,象征他還活著!
“煖,我本想畫下這張臉……”焱夙最終坦言。
“仔細的看好我,看得久了,你一定能畫出來。”點點頭,鳯煖從開始就知道焱夙突然作畫的初衷是什麼?
這世上,有什麼事能瞞得了他?
隻是有些事,他不稀罕揭發;有些事,還不到時候揭發!
“果真?”
隻看不練就能畫好麼?
“果真!我何時騙過你,又怎麼舍得騙你?”
何時沒騙過?
“心如秋水,漸澄澈,夙兒的心幹淨無雜念,必然做得到。我等著你畫好的那天!”
這是約定嗎?
是或不是……
牡丹花落瓣如雨,淚灑堅石髓已枯。久盼,無望歸;長念,務珍重。
猛然間,焱夙想起了那副仕女圖軸,裏麵寫了這麼一首詩。
將圖軸帶回寒溟殿的那天,阡陌曾讓他背下來,並提起道:哪天畫下了穀主畫像,就提上這首詩。
阡陌仿佛有意說出此話,他好像猜到了焱夙想畫鳯煖的畫像……
那時,焱夙還答應了他一件事:對朝花滿樓左手邊的街尾有一家專賣文房四寶的名店,到那裏去買一些彩色的畫料給他帶回去。
琢磨了半天,不知該如何開口,怎料鳯煖先開口問道:“夙兒,你可想出去逛街?”
“想!”焱夙幹脆得應。
“你此次偷跑出穀,回去少不了吃苦。趁著在外麵就好好盡興一番,我陪你出去,可好?”穀裏的規矩……鳯煖豈能因為一個孌寵而壞了規矩,想到這兒,他不屑地暗笑一聲。
吃苦……焱夙猛地打了個寒顫,疑惑地看向鳯煖。鳯煖沒再多說,不久,焱夙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輕笑著:“好!”
不管那麼多了,隻想先把眼前的福享完!
轉瞬,又想到:“不過,煖還穿這身黑袍嗎?”
“怎麼,不好看?”鳯煖蹙眉。
“不是不是,是太好看了,我怕……”忙搖擺著手,傻傻地笑。
“怕別人搶走我?嗬嗬……要想別人不看我,的確有些難!”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頭,真得有些麻煩。光是這張臉就太有影響力了,走到哪裏都少不了注視!而後,鳯煖想了個方法:“不如我易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