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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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大王子涵與襄王子湘是邑妃生的,邑妃早年得寵,被姽王後陷害,打入冷宮,後來鬱鬱成病,不治而亡。子涵排行第二,子湘排行第五,兩人雖是王子,卻在宮中受盡冷落。幸好子涵是個有智謀的人,裝出平庸無能、軟弱可欺的樣子,逆來順受、隨遇而安,保護著弟弟躲在角落裏,他們才得以逃脫魔手。而二王子、四王子以及他們的母親卻被姽王後與子淹害死了。
連先王子擎都被姽王後下了慢性毒藥,一點點接近死亡。
從小過著壓抑的生活,造成子湘的性格有些扭曲。
突然有一天,他的王兄發起政變,一朝登上王位,立刻變得像虎狼般狠決、冷酷,他血洗王宮,誅殺子淹與姽王後整個家族。子湘被嚇到,性子更加偏激。
子涵為王後,百般遷就這位兄弟,把他捧在掌心,卻沒有讓他參與國事。可是子湘不但沒有開朗起來,反而變得更加陰鷙、暴戾……”
多少皇室相爭的血腥故事淹沒在曆史長河中,不過換來後人輕輕一歎,或者淡淡一笑。
秋嫂用一種平緩的語調陳述著這個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故事,眼裏卻有隱約的滄桑掠過。透過她的眼睛,南宮雨陌看到更深的回憶。那種悵惘、悲涼的意味,就像落入水中的塵埃,慢慢沉澱,沉入湖底,再也看不見。
南宮雨陌不禁想起子湘在自己麵前時時流露的浮躁與戾氣,那種極端的性子,原來是這樣養成的。從極度的壓抑到極度的放縱,從極冷到極熱,本來就已脆弱的心是會扭曲變形的吧?
“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她抬起明淨的雙眸,注視著秋嫂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白雲蒼狗的變幻,卻淡若無痕。
秋嫂臉上有了笑意:“我是一個過來人,看到的比你多一些,就忍不住說出來。我不會影響你的判斷力,因為,你是一位聰明的姑娘。”
南宮雨陌一怔,這個秋嫂,是長著一雙慧眼麼?不過初次見麵,她就這樣了解自己?
“你可能覺得奇怪,我們才剛剛見麵,我怎麼好像和你很熟識的樣子?”秋嫂問。
“是。”南宮雨陌不覺笑了,跟這樣的人說話,她覺得毫無阻礙。這個外表普通而胸藏智慧的女人,她真的隻是一名花匠?她說的話,字字句句似在點撥她,給她帶來一種會心的感覺。
“因為看到你,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語聲低沉下去,帶了種深深的緬懷與傷感,不似講到子湘時那麼平淡。南宮雨陌想起她剛才眼裏流露的深層回憶,莫非與此人有關?
“我與她長得很像麼?”
“不,你們長得不像。”秋嫂道,“可是,你們倆一樣美麗,一樣有雙清澈得不染人世纖塵的眼睛,仿佛從未經曆風雨,卻又那麼堅強、柔韌……”她把目光移到暮落花上,表情更加柔和,“就像這暮落花,生生不息、無窮無盡,不斷凋零,又不斷綻放。”
“秋嫂!”一股暖流湧遍全身,南宮雨陌的眼睛不覺濕潤了,“秋嫂,謝謝你這麼說……你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可以跟我說說你的故事麼?”
“我?”秋嫂猶豫了一下,問道,“聽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
“對,我是大鳳人,我叫南宮雨陌,我是被你們大王派人抓來的。”
“抓來的?為什麼?”秋嫂愕然。
南宮雨陌苦笑:“問題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我與我的家族都跟黎國風馬牛不相及,可子涵派人劫殺我與我哥,我哥被打落懸崖,至今生死不明。而我被抓到這裏,先見到的是子湘而不是子涵。”關於貔貅堂的事,南宮雨陌不想貿然提起,所以輕輕避過。
“若是如此,子湘把你帶到這兒來,豈不是違背了大王的旨意?”
“正是。”
秋嫂點點頭:“看來,他在你身上還真是用心良苦。”
南宮雨陌一口氣嗆到,連連咳了幾聲,隻覺得嘴裏發苦,身子越發酸軟無力,胸口有一股虛浮的氣息上下竄動。她幹脆走到一株大樹下,席地而坐,背靠那棵樹。試著提氣,身體裏的真氣早已蕩然無存,換來的隻是心口陣陣刺痛。
她悶哼一聲,用手捂住胸口。秋嫂驚道:“姑娘你怎麼樣?你看起來病得不輕,是不是被他們用過刑了?”
南宮雨陌無力地搖頭:“我被殺手擊過一掌,抓來黎國。他們給我服了蚍蜉散,我渾身提不起一點力量。那一路上,唯恐男女之間諸多不便,我忍饑挨餓,隻吃夠自己活下去的一點食物。後來被關在子歸島上,又被子湘廢了武功……”
見秋嫂神情大變,眼裏露出痛心、同情之色,南宮雨陌輕輕笑了:“我沒事,秋嫂,不必為我擔心,如你所說,我有足夠的堅強與柔韌,我不會輕易認輸的。不說我了,我想聽聽你的故事,你願意告訴我麼?”
秋嫂慢慢走過來,坐到她麵前的地上,與她平視,緩緩展開敘述:“其實,我能知道那麼多關於王室的事,是因為我以前也生活在那個王宮裏。剛才我跟你提的人,她是我的主人,是宮裏的妃子。”
南宮雨陌一愣,原來如此,難怪她眼裏藏著滄桑,難怪她懂那麼多。一個從王宮裏走出來的人,她的胸懷與感觸是與普通百姓不同的吧?
“我在王宮裏是一名花奴,整天與花草打交道,沒有伺候過人。她是我伺候過的第一位主子,見到她時,她已經被姽王後陷害,打入冷宮。她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有一雙醉人心魄的眼睛。她溫柔、善良、純淨、多情,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然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她從來沒有自怨自艾。她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姐妹一樣看待,跟我學習種花種草。我們倆就這樣相互依傍、想到照顧,在那個荒涼偏僻的冷宮裏默默生活。
她教我識字,教我念詩,她的才氣影響著我,讓我更加明白王宮中那些勾心鬥角的醜劇。可我們隻是站在遙遠的地方,冷眼看世事沉浮,我們的心很靜……”
說到這兒,秋嫂輕笑了一下,柔聲道:“你和她真的很像,你的眼睛會說話,就跟她一樣。我從你眼裏看到她的影子,於是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你,想跟你說話。在這兒三年,我說的話寥寥無幾,而今天我幾乎說盡了三年內所有的話。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南宮雨陌向她微笑:“是的,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確有緣分。”頓一頓,又問道,“那麼,你後來怎麼來到這裏,是不是她……?”心裏湧過不好的感覺。
“三年前新君即位,她被放出宮去,第二年,她便病逝了……”秋嫂低語,一滴眼淚隨著語聲滑落下來。
從花園回去,南宮雨陌驚訝地發現,子湘竟然在他房裏。“你怎麼在這裏?”她問。
“我在等你。”子湘道,“你與秋嫂聊得好麼?”
“是的,我們很有緣。”
“既然這樣。”子湘欣然道,“她不用做花匠了,我讓她來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