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各自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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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逸王府的大門就被蕭暮寒敲開了。睡眼朦朧的蕭沉璧一臉不爽地出現在蕭暮寒麵前,嘟囔道:“臭小子,你皇叔我又不用上朝,這麼早你……。”驀然注意到蕭暮寒臉色蒼白,眼瞼下有一圈淡淡的陰影,左臂鼓鼓囊囊,像是包紮著。他不禁變色:“寒兒,你受傷了?”
“我沒事。”蕭暮寒不僅臉色蒼白,而且目光黯淡,剛毅的下巴上滲出淡青的胡子茬,聲音幹澀道,“本來早該與皇叔商量,隻是寒兒還存著一點私心,想等最終確認再來稟告皇叔……”
蕭沉壁一把將他拉到椅子上,摁他坐下:“與劉佑誠、李泊的案子有關?你查到眉目了?”
“是,昨夜戶部尚書樊蠡被人行刺,寒兒抓住了凶手,他……他是寒兒新認識的朋友——蒼夜。”
蕭沉璧大吃一驚,呆了足有五秒,才清醒過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穩了穩情緒,道:“你慢慢說,從頭說。”
蕭暮寒講到自己如何發現蒼夜身上露出的破綻,講到自己裝醉試探:“發現蒼夜想殺我,我就知道他接近我是懷著特殊目的的,為了揭開他的真實身份,我在暗中跟蹤他,查到他住在閶門裏一家偏僻的客棧,名叫如歸,身邊還有兩名同伴。昨日白天,寒兒發現他易容出行,在樊府周圍查看地形,寒兒聯想到劉佑誠、李泊之死,想到他說起‘李泊’二字時的態度,心中驟生警惕。入夜後寒兒一直跟蹤他,見他去了拂雲府衙,然後再到樊府。他想暗殺樊蠡,我出手攔他,並且喝破了他的行藏。我與他交手,發現他劍法詭異,出手狠決,隻是,他的武功好像是短期內突破身體極限練成的,遇上絕頂高手,就會出現後繼不足的狀況。最後他傷了我的左臂,而我也擒住了他。”
“他此刻人在何處?”
“樊蠡唯恐我不敵,悄悄通知了拂雲府,翁叔元已將蒼夜押走,今日便該交到刑部立案了。”
“那麼你此來……?”
“皇叔,劉佑誠、李泊、樊蠡,還有寒兒,殺手的對象都是朝廷重臣,是什麼人要殺死這麼多朝臣?這分明是對朝廷懷著深仇大恨,想要顛覆朝廷之舉!涉及國家安全,這案子更該列入龍鏡閣管轄範圍。寒兒現在去上朝,請皇叔稍後進宮求見皇上,將此事移交到皇叔手下。”蕭暮寒看著蕭沉璧,星眸中分明帶著懇求之意。
蕭沉璧皺眉:“寒兒,你可是仍然對蒼夜心懷不忍?”
蕭暮寒一怔,眼前浮現出蒼夜冰冷無情的臉。可是,自己借酒裝醉,蒼夜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卻沒有殺他。這個少年,冰冷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並未冰凍的心啊!
“你不過與蒼夜相識幾天,就這麼維護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公私不分了?”蕭沉璧板起臉訓他。
別看蕭沉璧平日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可是一板起臉來,立刻就生出七八分威嚴。蕭暮寒低眉垂首,訥訥道:“皇叔不是對夜也有好感麼?他隻是殺手,殺人不是他的本意。若是落到刑部,以他的性格,結局隻有兩種:一是自殺,二是死於刑部的酷刑。皇叔本來就已經在關注此事了,何不直接接手,查出幕後真凶,也為皇上掃除隱患?”
蕭沉璧默然,雙眸慢慢變得幽深,臉上的表情有些悵惘、有些困擾、有些矛盾。他怔然片刻,道:“好吧,你先上朝,我等早朝結束,立刻進宮見皇兄。”
蕭暮寒大喜,向他深深一躬:“多謝皇叔!”
“傻小子!遠離江湖了,可還是不忘江湖義氣!”蕭沉璧罵了一句,可語氣聽來分明是寵愛的。見蕭暮寒要走,他又追問道,“如歸客棧那兩個人,你有沒有將他們抓起來?”
“還沒有,但寒兒派人盯著他們。寒兒擔心除了他們三人,京中還有他們的同夥。所以想看看他們下一步的行動。我的人會非常小心,不會跟丟的。”
蕭沉璧歎氣,輕輕嘀咕道:“你這麼能幹,皇上為何不把這個職位交給你?我老了,也不讓我享享清福!”
蕭暮寒一本正經地道:“皇叔還不到不惑之年,又保養得這麼好,人人都道皇叔是妖孽王爺,哪有半點老態?”說完掉頭就跑,氣得蕭沉璧在他背後吹胡子瞪眼。
待蕭暮寒離去,蕭沉璧已經毫無睡意,穿戴整齊,梳洗完畢,在客廳徘徊。伺候他的小廝絡緯被蕭沉璧轉得頭暈,忍不住道:“王爺莫不是有什麼心事?這樣轉來轉去,轉得奴才頭都暈了。”
蕭沉璧瞪他一眼,突然揮揮手:“待在這兒別動,本王去去就來!”
騰騰幾步出了客廳,徑自往書房走。到書房,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幅卷軸,展開,原來是一幅畫像,畫中一名紫衣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眉眼與蒼夜頗為相像。
蕭沉璧呆呆地看著畫像,目光溫柔得似要融化,喃喃道:“無憂,他不過是個路人,可是長得那麼像你,初見他我便無端地想要親近他、憐惜他。我傻了,這麼多年,還是念念不忘……可你沒有孩子,也沒有跟他年紀相仿的親人,他一定與你無關。他隻是長得像你而已,天下相像之人不計其數,我為什麼總在這兒胡思亂想?”
他苦笑了一下:“無論如何,寒兒這小子真的把蒼夜當成朋友了,傻小子比我還傻,人家都想要殺他了,他還護著人家。我就當幫他,也為國事,權且進宮一次吧。”
蒼夜就像一個破布袋被丟棄在拂雲府的大牢裏,劇烈的疼痛折磨了他整整一夜,可他竟然沒有昏過去。他在黑暗中對自己露出模糊的笑容,蒼夜,原來你的命這樣硬,意誌這樣堅強,連昏過去都做不到。果然,無極那兩年已經把你訓練成機器了。
自己是殺人凶手的身份已被蕭暮寒揭破,那麼,他肯定也會對客棧中的鬱離、明軒下手吧?還好師父回穆滄了,沒有被蕭暮寒堵到,否則,以蕭暮寒的功夫,師父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失手被擒,自己的性命是小事,可破壞了大王的計劃。他要留得命出去,回黎國向大王請罪。他不會自殺,因為他的命不是自己的,他沒有權力結束自己的性命。
貔貅堂還有一千名兄弟,那是他為黎國積蓄的力量,有朝一日,大鳳武林將臣服於貔貅堂,臣服於黎國。
隻要還有用,他就必須活下去;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得活下去。
終於天亮了,牢門被打開,兩名獄卒進來,一左一右架起他,將他拖到牢外,塞入囚車。他被分筋錯骨手折斷的腳擦過地麵,劇痛難忍,若不是因為被點的穴道還沒解開,他恐怕要倒在地上翻滾、掙紮了。可現在,他隻是痛得肌肉顫栗,臉孔扭曲,咬緊的牙關裏嚐到血腥味。意識卻仍然清醒,清醒地煎熬著他的神經。
冷汗浸濕了頭發,一縷縷披散在鬢邊、垂掛在額前。汗水落進眼睛裏,視線有些模糊。模糊的視線中,他依稀看到南宮雨陌的臉。
雨陌,你現在走到哪裏了?為什麼,事到如今,我還會想起你?
南宮雨陌仍然在馬車裏,馬車往西南方向行進。她除了能夠抬起手臂,全身軟弱無力。喉嚨裏火燒火燎的痛,嘴唇幹裂,昏昏沉沉地感受著日月交替與馬車顛簸。她心裏充滿強烈的恨意,這恨意支撐她活下去。活下去,找到凶手,為哥哥報仇、為自己血恥。
耳邊漸漸熱鬧起來,想是到了一個鎮上,南宮雨陌想,這些人是要找地方歇腳吧?畢竟這樣拚命趕路,人馬都已經筋疲力盡了。
她動手掀起車簾的一角,果然看到馬車行進在一個鎮子的街道上,兩旁都是店鋪,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攤位。
馬車再往前走,進了一個幽靜的巷子,然後出現一片宅子。門打開,馬車駛了進去。
車簾掀起,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探進頭來,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遞到南宮雨陌麵前。
“你是誰?”南宮雨陌啞著聲音道,“這是哪裏?”
小姑娘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嘴巴,南宮雨陌心裏一涼,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看起來無害的小姑娘,可卻是個啞巴。
“你不會說,但聽得見?”
小姑娘點點頭。
南宮雨陌想起殺手對她說過的話,恍然道:“你是他們找來照顧我的?”
小姑娘再次點點頭,轉身離開,過一會兒,又拿了一個便盆過來,放在車上。然後又陸續拿來梳洗之物,給南宮雨陌洗臉、梳頭,再倒了一杯茶來給南宮雨陌喝。指指便盆,指指自己,擺擺手,意思是:“有我在,可以伺候你方便,你不必忍著。”
南宮雨陌吃過麵、喝了茶,見小姑娘收拾了碗筷要下車,她叫住她:“我要見這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