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樂抬頭望著天，似有似無地說：“這個是鰥夫的墓。”
    白九墨不打算說話，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小墳頭。
    “我不記得我爸媽的樣子了。也許那個時候記事了，但是時間太久，就忘記了。反正，我是鰥夫養大的。”
    “鰥夫收養了我。告訴我要叫他鰥夫，那時候以為‘鰥夫’是一個名字。所以我就叫了關小樂。現在想想我不隨任何人的姓，就是野孩子，沒人要。”
    “鰥夫對我很好。對於上學，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執念。他說，人可以吃不飽穿不暖，但是不能不上學。不上學，就永無出頭之日。現在上學，是對以後的投資。但是他投資的並不好，我考不上好大學。而我能依靠自己出人頭地的賺錢後，他卻死了。”
    “我尊敬他。把他作為一個父親，一個朋友，一個導師來尊敬他。所以，我答應了村長的要求。我想讓大家上學，這樣子才能跟他說得那樣，出人頭地。”
    “但是，我似乎做得不好。嗬嗬……”說道這裏，關小樂突然一笑。這麼一笑，將眼眶裏蓄滿的淚水一下子晃了出來。
    打在了關小樂的腿上，關小樂皺了皺眉頭，眼睛一眨不眨。
    “學校裏的孩子，越來越少了。我沒有做好……”哽咽了一下，關小樂一下子嗆住了聲音。
    “鰥夫很窮很窮也願意省出錢來給我上學。為什麼有的人命那麼好，有錢上學都不願意上。而我們，卻想上學都沒錢上。沒錢上學，我們怎麼去追求他們的生活？沒錢上學，我們怎麼能跟他們站在一條起跑線上？”
    不埋怨他們高級運動鞋，我們卻連條跑道都沒有。
    關小樂無聲無息的哭著，所有的事情壓在一起，讓他瞬間崩潰。
    人的沒心沒肺，也是有限度的。
    白九墨沒有回答關小樂的話，關小樂現在正在哭著，瘦弱的肩膀隨著啜泣而抽搐著……
    沉默半晌，歎了口氣，伸手將關小樂攬進了懷裏。
    白九墨輕輕地說：“哭出來，也許會好些。”
    原本還有些顧慮的關小樂，聽到白九墨如此說了一句。腦海裏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頓時跟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哇……”關小樂哭出聲來……
    白九墨默默的撫著關小樂瘦削的後背，任憑關小樂哭得聲嘶力竭，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關小樂哭累了，大哭聲隻變成了小聲的啜泣。
    白九墨直了直酸澀的腰板，伸出手準備將關小樂拉起來。
    起了一半的時候，關小樂突然身體一軟，一下子跌落在白九墨的懷裏。
    關小樂紅著眼睛啞著嗓子委屈地說：“腿麻了。”
    白九墨默默地看了關小樂一眼，轉過身去蹲了下來……
    半晌沒聽到後麵動靜，白九墨說：“上來。”
    關小樂一聽，頓時身體一橫，撲了上去……
    白九墨將關小樂固定好，緩緩地起了身。關小樂確實太瘦了，輕飄飄的身體，背著他跟背著空氣似的。
    白九墨將他對關小樂體重的感覺說出來，關小樂臉一紅，張牙舞爪：“我這個樣子你還壓榨我，你丫太惡毒了。”
    白九墨沉默一會：“照你這麼說，剛才我借給你肩膀和懷抱，現在借給你後背。咱們兩個回去，再仔細算算。”
    關小樂一聽，頓時淚流滿麵，果然太惡毒了。
    回到學校，倪慧中正站在大門口等著，學生們都安撫好了。
    倪慧中看著不遠處的人影，心下一喜，迎了上去。
    關小樂一看倪慧中往這邊走來，身體就開始不安分的扭動著想要從白九墨的後背上下來。白九墨也也沒有難為他，直接鬆了手。
    倪慧中走過來的時候，關小樂剛好下來，麵色有些潮紅和尷尬地叫了聲：“慧中。”
    “嗯，回來就好。”學校已經放學了，倪慧中有些擔心關小樂，所以才在門口等著他們兩個回來。
    見到關小樂，她是真心的舒了一口氣。
    “嗯，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關小樂刨了刨頭發，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大家都不好受。”倪慧中說完這些，抬眼看了看白九墨，將關小樂拉到一邊悄聲說：“你也別埋怨白老師了，我聽同學們說了，你今天語氣太衝了，下次可不要這樣了。”
    對於白九墨，關小樂確實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而且最後他又是去找他，又是安慰他，又是背他回來的，關小樂還挺感動。
    白九墨這個人雖然平時嘴巴毒了些，但是到了事上，還是比較靠譜的。
    想到這裏，關小樂笑嘻嘻地保證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要回家麼？我送你！”
    說實話，倪慧中是有些疲憊了。
    今天剛從縣裏回來，家也沒回，連口水都沒喝到現在，小夥子都受不了。
    倪慧中擺擺手：“不了，你回去忙吧！語文作業我給你收好了，你記得批改。”
    關小樂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雖說農村民風淳樸，但是關小樂還是不放心，一定要送她回去。
    倪慧中不讓關小樂送，關鍵是覺得關小樂也累了。而關小樂一定要送她……
    想到這裏，倪慧中偷偷抬眼瞧了瞧白九墨，臉色有些發紅地說：“你今天一天也累壞了。那，你要是實在覺得不放心的話……就讓白老師送我吧！”
    本想趁機和倪慧中交流交流感情的關小樂，聽到倪慧中這話後，心裏有些不高興地看了白九墨一眼。
    但是他抬眼一看倪慧中一雙亮閃閃的大眼中那關切之情，心下一感動：“好！”
    邀請一個男人送自己回家，倪慧中大抵是沒有做過如此大膽的行為。羞澀地低下頭，心中有些期待，有些害怕。
    關小樂看得出倪慧中的羞澀來，以為她是跟自己說話說羞澀的。於是心情大好的跑到白九墨麵前說：“你送慧中回家吧！”
    關小樂說出這樣的要求，他也不是敢打百分之百的把握的。白九墨這個人，性格無常。但是冷漠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讓他送倪慧中回家估計他不會答應。
    不答應更好。白九墨不答應，他就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