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著明達睡下，虛穀望著明月，無奈的歎息。
    一個是至交，一個是戀人，又隔著生死，恐怕誰都放不下吧？不得不感謝，榮垣那時候再生氣也沒有對玲瓏痛下毒手。
    否則，自己可能就是第二個明達吧？
    榮垣從房間出來，看到虛穀，輕歎一聲，過來牽著他的手。
    “跟你說過了，他們的事情，外人幫不來的。”
    虛穀側過頭來看著榮垣，點點頭，忽然覺得疲憊，將頭靠在榮垣的肩膀。
    “榮垣，謝謝你，謝謝你當時沒有傷害玲瓏。”
    榮垣輕歎：“我和無命的性子不一樣，我喜歡的東西很多，除了情，還有偷盜，武學，對古董的鍾愛。那時候隻覺得，玲瓏是你重視的人，隻要你們幸福，我寧願一輩子陪著我的古董，當我的大盜。無命卻不同，無命雖然看著什麼都有，但是實際上他卻什麼都不在意。遇到明達，才算第一次有了想珍惜的東西，自然不會允許別人動一分一毫。”
    “為什麼不能坦白一些呢？他們明明都有心，何必瞞著……”
    若是坦白一些，明達肯定會為了無命舍棄一切，就不會結交素言這個知己，就不會有素言的死亡，也便不會有現在糾結的一切。
    榮垣拍拍虛穀的肩：“不是不坦白，是不敢坦白。你啊，總是自詡為看透人心，對於在意的人，卻總是迷迷糊糊。”
    當局者迷，虛穀本就極為聰慧的性子，如今經過榮垣的點撥，很快便想通。是啊，有誰會真的什麼也不在乎呢？除非，逼著自己不要去在乎。
    隻是為什麼呢？難道是害怕失去嗎？
    虛穀抬頭望著榮垣，輕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說這麼多有道理的話呢。”
    榮垣彈指敲在虛穀頭上：“正經不了三句。好了，回房吧，他們是心結，心結還需心來解，我們是幫不上忙的。”
    虛穀點頭，回望著明達的寢室，眉頭深鎖。
    歎息一聲：“榮垣，幸虧我愛上的是你。”
    幸虧，我們之間還算單純……
    次日：
    明達站在無命的藥房外，徘徊良久，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無命，無命，你在嗎？”
    門很快被開啟，無命神色清冷的站在門口，蒼白的神色映著新出的朝陽，更覺得孤冷。
    明達淺笑：“已經研究了半個月了，該有成效了吧？”
    無命皺眉，靜靜的盯著明達。
    “你……”你不是打算一直躲著我嗎？
    而且，自從再次相見，明達不是一直穿白衫的嗎？為什麼今日又換上青衫……
    明達笑道：“就算沒研究出來，也出來散散心吧，神清氣爽才更有助於研究哦。”
    說罷，不等無命反應，上前牽著他的手。
    無命無法理解明達的行為，無所適從，微微皺眉，卻沒有甩開明達的手，任由他牽著走出藥房，走過庭院，走出暗林。
    “我們去市集逛逛吧？”
    無命點頭，雖然明達依舊是笑著，他卻覺得好遠，就像是拂過麵前的風，這一分鍾還在，下一分鍾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下意識的握緊了手。
    明達驚訝的回眸，看到無命擔心的神情時，淡然一笑。
    “快點去，現在還能趕上吃豆腐腦哦。”
    一整天，明達刻意一般，帶著無命逛完了整個丹竹鎮。從豆腐腦的攤子一路吃到街尾，吃到兩人都撐的受不了，便圍著丹竹鎮散步，逛賣飾品的攤子，看雜耍，然後去最新開張的酒樓吃飯，再去遊湖，泛舟，直到所有攤點都收攤回家。
    無命越覺得不安心，卻隻能順從的跟著，下意識的抓緊他們緊握的掌心，仿若這樣就可以將眼前的人留下。
    明達隻是笑，清幽而淡雅，月光映照著青衫，仿若沐光而生的青竹，低調，卻奢華。
    無命勾了勾明達的手：“小達，天色很晚了，回去吧。”
    明達一愣，皺眉看著無命穀的方向。這麼快，一天便已經過去了嗎……
    明達的神色略過絕望，然後輕笑：“無命，我們吃完飯再回去吧？還想不想吃我做的野味？”
    無命盯著明達許久，淺笑：“好。”
    笑意未達眼底，蔓延成一片苦澀。
    明達將無命安置在溪水旁，又是一陣跑前跑後，準備齊了一切材料，架在火上烤著。
    “給你，嚐嚐看。”
    將肉遞給無命，明達拿著水壺去溪邊接水。
    無命猛然抓住明達的衣角，忽然覺得恐慌，越來越覺得不安定。眼前的這個人，似乎一去就不會回來了。
    明達驚訝的看向無命：“怎麼了？”
    無命鬆開手，輕笑：“沒事。”
    神色清幽，似乎隨時可以滴下淚來。明達看到了，卻又似乎沒看到，隻是清淺一笑，接了水回來遞給無命，然後坐在無命身側，再沒有走開。
    “無命，我們今天在外麵露宿好不好？”
    無命點頭。
    夜深，吃飽喝足，明達靠著無命肩膀，淺唱著歌謠。歌聲悠揚，輕慢，讓聽的人也想要隨著他的歌聲而去。
    無命背倚著樹，閉目養神。
    歌聲唱了許久，似乎將唱歌之人所有會的曲目都唱了個遍，天便也亮了，太陽一躍一躍的升起來，天空被映的紅彤彤的。
    無命像是睡著了，呼吸平穩均勻。
    明達起身，獨自前往暗林深處。
    而他離開後，無命緩緩的睜開眼鏡，手指緊握，白淨的手掌泛起一片青灰。他，終於還是將明達逼到了絕路……
    明達走進暗林深處，就在素言被蛇咬傷的地點。
    抬頭望著即將升起的太陽，明達輕嘲：“素言，對不起，我要失約了……”
    施展功力與掌心，明達正欲自絕之時，卻聽到皇甫素文的聲音。
    “明達，我終於找到你了。”
    明達驚訝的轉頭，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放下手，淺笑：“皇甫兄，多日不見，可安好？”
    皇甫素文渾然不知他剛才打擾到的是什麼，若是他知道方才明達是想自盡，恐怕是死也不會去打擾的。
    “明達，義父回去皇甫山莊後身子一直不適，找了許多大夫來看，都找不出病因，隻說靜養。但是靜養已經多日，全然不見好……”
    明達緊張的追問：“怎麼回事？回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皇甫素文皺眉：“回去的路上曾經受了一次伏擊，被我和家丁合力擊退了，但是自那一日，義父的身體便總是不適，不知道是不是爭鬥之時，義父被那些人下了什麼藥。”
    明達驚慌失措。
    他已經害死了素言，難道連皇甫雲也要因他而死嗎？
    “我可以去幫皇甫莊主診治。”
    明達驚訝的轉頭，看到正緩步而來的無命。
    “無命……”
    無命淺笑：“我會去醫治皇甫莊主，即日便可啟程，就當作，是還了對皇甫素言的虧欠吧。”
    明達看向無命：“無命，你不用……”
    無命走過去，牽住明達的手：“傻孩子，他是你的家人，我又怎會坐視不理？”
    說完，又轉頭麵對皇甫素文：“無命穀不便外人進入，我和小達要進去收拾下東西，你便從這裏稍待片刻吧。”
    皇甫素文隻要無命和明達肯去便好了，聞言自然是點頭。
    無命牽著明達而去。
    虛穀聽聞是皇甫素文前來通傳，不覺想起多次看到皇甫素文陰狠的眼神，唯恐他對明達不善。
    明達卻已經被皇甫雲病重的消息驚得失了神，根本無暇顧及。
    虛穀歎息，隻得叮囑他們，路上多多提防。
    不過一刻，無命拎著藥箱，牽著明達與皇甫素文回合。不管皇甫素文因何而來，無命都要感謝他，感謝他阻止了他的傻孩子輕生的舉動……
    望著明達明顯淩亂的神色，無命歎息。
    緊了緊交握的雙手，明達抬頭，正對著無命的冷靜的眼。
    “相信我，有我在，他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
    明達點頭，淺笑。
    “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