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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
    耐不住裴野每天糾結的念叨,簡符索性把寧教授請到家裏吃了幾頓飯。
    一回生,二回熟,定律就是那樣,熟悉了,疑慮就少了。寧教授為人親切,但凡是他的學生都熱情,看著裴野也是大學生的模樣,自然更是循循善誘。隻要問他問題,知無不言還舉一反三,深怕裴野不懂——其為人作風和他的風衣一樣,款式很老、很板、但讓人能長久喜歡。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儒雅的中年人。
    雖然不是很放心,也沒有辦法,裴野隻能聽之任之、除了每天晚上在枕邊耳提麵命一番,別無他法。
    話說回來,這次裴野確實多心了,寧教授和簡符相處極好,漸漸從師生關係走向良友關係,但絕對沒有跨越朋友這一界限的意思。
    一邊忙於公司,一邊盯著簡符,裴野也忙得不亦樂乎。
    心中有想法,落筆及繪入電腦中就快了,簡符的別墅很快有了初稿,流暢通透的長方形體,原木與石材完美結合,大麵積的落地窗。線條硬朗,但視野無限延伸,並與周圍的林木融為一體。
    這個別墅草稿,確實是他長久以來的夢想,與河邊的少年的房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確,德國之旅,尤其是河邊的房子,讓簡符內心的理想與渴望徹底爆發,並一發不可收。
    寧教授坐在他旁邊,娓娓道來:“記得你曾寫了一個論文,我一看就很喜歡,很有德國味,但沒有一點匠氣,純粹的線條沒有修飾——看到你本人,就明白了,直直的,做什麼想什麼都不糾結,跟線條一樣。”
    聽著這麼文雅的比喻,簡符嘴角抽了一抽:“誰叫我姓簡呢。”
    寧教授一笑,指著電腦裏別墅頂層簡約的線條說:“為什麼屋頂要伸出這一塊呢,直立下來會更幹淨利落。”
    簡符的鼠標往下一拖,屋頂呈仰視視覺,原來是鏤空的長條的一格一格:“當陽光照下來時候,穿透這些切割出來的空間,在地上會形成鋼琴琴鍵一樣黑白圖案:有陽光的亮,沒陽光的暗。地麵設計成坡形,也會有台階的層次感。”
    寧教授點了點頭:“聽上去很美。但是,總覺得不協調,這裏忽然變得太柔和了,而且造型也非常怪異。把這塊切掉,會更漂亮。”
    簡符想了一想,腦海中裴野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揮之不去,搖搖頭:“我還是想要鋼琴的效果。”
    刻骨銘心?不是刻骨銘心的感覺。怦然心動?已不需要怦然心動。是血脈,裴野溶進了汩汩流淌的血液,不需要喚醒,不需要撕扯,一直在。聽不到,看不到,但一直都在。
    突如其來的沉默,寧教授咳了一聲:“設計師有執念,也好!沒有執念,就是匠人。但你不要以生硬的嫁接方式在屋頂,來,如果能融進建築之中,不是更好?”
    “嗯,我再改改。”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就是不停地改動,通宵達旦,有時是參入了新的想法,有時是因地製宜,更多的是從單純的紙上變成可實踐的實體的思考。
    以至於有一天,沈契飆過電話來:“簡符,第七次了!我請了你七次,你一次空都沒有!主席有你忙沒?總理有你忙沒?他們都有空上新聞聯播讓我看看,你就沒空出來吃一頓?這是我最後一次啊,你要敢再說有事,咱倆絕交!”
    簡符樂了:“你絕你絕!行了,今天有空,我舍命陪君子啊……就現在,我在醫院的公園旁等你,別太晚啊。”
    醫生不是想離崗就離崗。簡符坐在公園的木椅上,閉目養神。
    眼睛閉著,各種感官就變得敏感。不知不覺已是春天,清風拂過,柔柔的,吹進袖子,一股花香由遠及近,而後,停在了簡符的鼻尖。
    睜眼,竟然是南傾。
    南傾手握著一把淡黃色的梔子花,笑意吟吟,自行坐下:“簡符,最近好嗎?”
    “很好,你呢?”俗世紅塵瑣事不斷,漸漸就淡忘了那些糾結。
    “我也很好。”南傾低頭,淺淺地笑著。
    簡符想起了一句話:黃金有價,玉無價。有人如玉,隻要在手心放過,就是溫溫的。很多往事原本美好,誰又總是畫蛇添足,結果廢了一張畫呢?
    “看你精神不太好,聽厲尉說,JL集團的事全是裴野在管了,你完全不理會,這樣好嗎?”南傾關切地問。
    “他在,我自然放心。”
    南傾專注地看著他,話中有話:“我如果是你,就一定會仔細查看,直到沒有一點兒問題,才能放心。”
    簡符凝目:“如果他都不可信,我不會再信任何人。”
    沉默綿延了很長時間,南傾微笑著,看向遠方:“建築設計很好玩嗎?我在那個大學見過你很多次,每次你都很認真,像是,找到了生命的價值一樣——跟以前見到的你很不一樣。”
    簡符啞然失笑:“我以前很像碌碌無為找不到生命意義的人嗎?”
    “不是這個意思,你做任何事情都精力旺盛。”南傾露齒一笑,“你運動的時候就特別專注——每一場都很拚命;你現在就是這樣,要把每一個細胞都用在你的別墅上一樣。之前覺得你有點痞,對什麼都不在乎。現在覺得,專注得特別可愛。”
    聽到可愛一詞,冷不丁一個寒戰,心說無論外表無論性格,自己都跟可愛無緣吧。
    簡符勾起一個不正經的笑:“怎麼會不在乎,我很執著的,誰欠我什麼,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南傾搖搖頭:“不,你很不在乎,如果當時你能多有一點在乎,我都不會放手。直到現在,我還是不願相信:你竟然會討厭我。在那之前,你從來沒有過一絲絲厭惡我的表情。”
    “……”簡符想,總需要一個理由放手的。
    “不過,也不重要了。”南傾把梔子花放在簡符手裏,淡然地笑,“你覺得幸福,我就沒有執著的理由了。”
    飄然遠去,像許多次那樣,在轉角處,背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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