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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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陳年紅酒入口綿和,後勁大。
殘留的三四分清醒被酒勁迅速抽走,意識很快就模糊了。簡符歪在沙發上,聽著裴野的聲音越來越遠。
不一會兒,跟一團軟泥沒兩樣的簡符感覺到肩膀離開了沙發,被人緊緊擁抱著——沒有距離的擁抱讓簡符落入極為舒服的狀態,他無意識地哼了哼。
若即若離的聲音響起:“抬頭,喝點茶,舒服點。”
誰這樣親昵地與自己相依相偎?
不是和青梅竹馬走了嗎?明白自己的好,又回到自己身邊了吧?
溫暖苦澀的液體由唇流進口中、喉嚨,簡符模糊了,肚子也燒、喉嚨也燒,眼睛發熱發酸,抬起手軟綿綿地抓住了眼前晃動的影子,終於吐出:“別走……”
多少次他都想說這句話。
別走,留下來,我比他更好。
可是這麼示弱的話他開不了口,一個一個走了,隻留下自己捏著拳頭。不是拉不下臉,看著戀人不在自己身邊竟然是如此幸福,簡符就開不了口。
自暴自棄也罷,就說這一次。
示弱的話又不是沒說過,但變心的人是不會因為你的示弱而改變的。
“別走……我,對你不好嗎?”
意識卻越來越清晰,他看見了一個個背影拋棄了自己、奔向了主角們應有的幸福。
男二號。
眼角發熱,簡符覺得自己快被熱哭了,嘴角還有些疼,哦,是下午動手時被情敵的拳頭破了點皮。嗬,隻是破了點皮而已,他心裏早就痛得可以呼呼淌風了。情敵,可惡的情敵,各種麵孔的情敵,明明就樣樣不如自己的情敵、人渣情敵,卻次次能從自己手裏搶走戀人,可惡!
酒,來,喝。
沈契,眼前的是你吧?那就好,我這副狼狽樣,反正在你麵前什麼醜態沒有?
剛才聊的是什麼。
哦,情人,及情敵們。簡符追逐著情人們的背影一個一個回憶,像翻書一樣往回翻過去,扉頁是誰?
初戀是麼?
簡符努力睜開眼,他看見了一件白色襯衣。
夜色下的路燈,空空的籃球場,一個,兩個,三個……簡符一次次奔跑、運球、躍起、投籃,汗水肆意揮灑。
“嗨!”
簡符回頭。
咚、咚、咚、咚咚咚……籃球兀自滾落了,簡符屏住呼吸,睜大了眼睛。
多麼耀眼的白色啊,即使是路燈暈染下,依然讓人白到不敢觸摸。一個男子手指插兜閑閑地佇立著,文雅修長,白色襯衣,洗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
啊。
是誰站在那裏?
細長的眼睛,微微地笑——追溯到記憶的扉頁,追溯到悲催電視劇的開端,是誰站在了那裏?開啟了簡符男二號的苦逼人生?
那是誰?
……
裴野半跪在沙發旁邊,扶起簡符的肩膀,給他喂茶水醒酒。
杯子端到唇邊,卻被簡符拂開了,裴野按住心裏竄上來那股火和憂慮——明知是杞人憂天,心裏就是擔心他一醉再不醒,多虧剛才下樓看到這一幕,不然簡符是不是又像爛泥一樣躺床上?
裴野馬上就二十二歲了,知道醉酒不會死。
看過很多人醉倒在餐桌前,被隨便扔在街道旁,第二天依舊生龍活虎地蹦了起來。
但,裴野就是不能遏製心中的難受,撓心肝的難受,像貓在深更半夜的叫聲,一開始以為是淒慘的嬰兒,其實是貓叫,整夜整夜的抓狂的尖銳的貓叫聲——
裴野再度把杯子都湊過去,手被抓住了。
明明簡符的力道是綿軟無力,裴野卻被他手心熾熱的溫度燙得火燒火燎。將耳朵貼在簡符的心口,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有點快,很強勁。
活著。
裴野抱起簡符,回房,放在床上。
“簡符,一起睡吧,我會聽一晚的。”若聽不見,自己就會像聽見尖利的爪子刮過黑板一樣難受,“誰讓你醉了呢?也該輪到我做主的時候了。”
事情過了這麼長時間,裴野並不怕看見別人醉。
他隻是害怕看到簡符醉。
怕看見簡符躺在那裏,無論怎麼搖怎麼喊,都一動不動。
任裴野自說自話。
簡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焦躁地扯著衣服——窩在心口發熱的紅酒讓他陷入泥沼一般。
“身材這麼好,長得這麼帥氣,也會失戀嗎?失戀了好,不然我怎麼辦?”再次貼近心髒,很好,跳得有力。裴野笑了笑,深邃的眼眸因為這個笑,添了無數溫柔。隻要不陰沉臉,笑起來也很性感。
換睡衣時很溫順,簡符軟成一團泥,嘴裏含糊地咕嘟咕嘟。
“在說什麼呢?”裴野問。
簡符側著身,慢慢綣起,是難受的吧?
裴野為他展好平躺的姿勢,自己也躺下,小小心心地托起簡符的腦袋,手臂橫過去——讓他舒舒服服地枕著,這樣親親切切的擁抱,很長時間沒有享受過了。
可是,這樣的姿勢,就聽不到簡符的心跳了。
裴野微微低下頭,腦袋靠著簡符的心髒——這樣聽一夜,才能安心。
裴野眼睛閉了一晚,思想卻無比清晰。直到第二天,看著床上橫躺的簡符,仍然難以置信,他竟然回家了。
白駒過隙,簡符近兩年來回家次數真是屈指可數。
天亮了。
太陽初升。
正午陽光直直曬進來。
裴野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雖然偎依的感覺如此美好,但是沒有聲音,總是讓人憂心。終於忍不住伸手搖了搖簡符,輕聲呼喚:“簡符、簡符……”
呼聲越來越大,搖晃越來越劇烈,腦袋忽忽悠悠擺動,簡符被搖得暈乎乎的,心口越來越想吐,勉強吐了句:“幹嘛?困呢!”
呼聲停了。
被喚醒的簡符還是意識混沌,伸手摸了摸胸口,炸炸的毛毛的,頭發,誰的腦袋麼?難受歸難受最糊塗的酒勁過去了,迷迷蹬蹬又實在睜不開眼,勉強想起剛才的那聲音是裴野。
“裴野?”
“嗯。”
簡符吐出一口氣:“旁邊睡去,哥難受著呢……重,難受。”
呼——
心口的重量立刻消失了,簡符翻個身繼續睡了一會兒。
到底是宿醉的勁頭過去了,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被白花花的太陽照著。口幹舌燥,難受睜眼眯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窗簾沒關。宿醉的難受還壓在心口,頂著暈乎乎發疼的腦袋搖了搖。
“醒了?”
眼前站著的人是——
“裴野啊,早!”簡符放下遮眼的手,這小子一直坐著等自己醒?還算有點良心,這個養弟沒白養。
“中午兩點了。”裴野目無表情。
“怎麼沒去上班?我昨天喝多了點,沒發酒瘋吧?”簡符揉了揉太陽穴,他酒品不好不壞,平常醉得少,也就次次被失戀折騰得跟酒鬼似的。一邊說一邊下床,全身黏糊糊的不說,還一股難聞的酒味。
“沒。”挺安靜的一晚上和一早晨。
簡符走向浴室,渾身血脈跟著熱水的流淌活絡開來,但嘴唇和舌頭還是幹幹的,心口也燥燥的。
酒精讓細胞脫水,難怪口幹舌燥。
昨天的記憶一點一點複蘇,難受勁還在。也是,陪了一年的情人就這麼被別人拐跑了——這不是鉛筆畫,用橡皮泥隨便一擦就沒了。投入了心的感情,現在要把心活生生掏出來……
還是自家好,雖然也就一容身之所,但累了也隻有它不會拒絕自己。
簡符腦袋轉了一圈找到了沐浴液——房子是新房,裝修入住後他也沒回來過幾次,全是住在情人那裏,房子都裴野在收拾,陌生的感覺,跟不是自家一樣。這麼一想,隻有裴野是熟悉的。
流水嘩啦啦中,叩叩兩聲,裴野隔著浴室玻璃門問:“喝點什麼?”
“隨便。”
簡符揚起頭,任熱水衝擊著臉。
洗完就裹著浴巾坐沙發上,一股冰涼液體順滑入肚,甜絲絲,有奶味,有好多種果香。
“這是什麼果汁,下次多買點,怪好喝的。”簡符端著手中的玻璃杯,戀戀不舍地舔嘴唇,清清爽爽的綠果汁,看上去就很養眼。
“現榨的,還要嗎?”
“嗯。”
“午飯想吃點什麼?”
“呃,隨便。我給公司打個電話,都忘了今天還要開例會。”簡符打開手機,果然有沈契的未接來電。
“讓你們副總開就行了。”裴野直起身拿過他的手機。
簡符被這強硬的舉措弄得有點懵。
“一天不去公司也沒關係。”裴野,把玩著手機,凝視簡符的眼睛,說得很認真,“公司事事都離不開你,要副總幹什麼?”
話說的沒錯,身為公司老大他也不是事事躬親。
公司那個跟冰山一樣的副總一上陣,兩隻眼睛冰泠泠往下一掃,比簡符還能震住場。
“你這樣沒精打采的,還不如在家呆著。”裴野乘勝追擊。
一語中的,頭痛痛的抽抽的也不想去,曠工一天,就當作是失戀的慰勞好了,簡符撓撓濕漉漉的頭發:“也是。那也讓我給沈契打個電話問一問,他可能……”
“就不能跟我呆一下午嗎?”裴野把手機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臉頓時陰沉下來,眼睛發狠的瞪。
冷不丁來這麼一下,簡符先是一愣,後怒了。
“你小子發什麼邪?”
一把奪過手機。
最不耐煩的就是誰動不動給甩臉色。
這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都,再這麼下去非騎到人頭上不可。
見簡符發火,裴野抿了抿嘴唇,聲音緩了緩:“你好些天沒回家了,我就想和你吃個飯……別叫沈契過來。”
說完瞅了瞅簡符,眼神也有點蒙冤的辯解和指責,帶著一股莫名的壓抑,而後移開眼睛微微低垂——裴野垂下眼眸時,整個臉盤都柔和下來,那股陰冷之氣莫名就沒了,優美的唇也翹起,帶點委屈、又帶點別扭的意思。
熟悉的表情,要撒嬌不撒嬌的樣兒。
兩人好長時間沒見了吧,見麵也匆匆,近兩年裴野看著是越來越寡言冷酷了。簡符自己也忙,沒時間細問,今天乍見裴野別扭的撒嬌,渾身還麻麻的——想起裴野小時挺活脫的,又愛撒嬌又黏人,自己拿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今長得這麼高,撒嬌是不太好看咯。
簡符心軟下來。
“知道了,沒打算叫他來,就是問問有什麼事。”有點莫名偶其妙,一手撥過去,電話通了,“喂,沈契,怎麼啦?”
裴野不吭聲,執著地垂著眼眸,嘴角越抿越薄,眸子的光芒越來越利。
簡符說了幾句就掛了。
“沒事,沈契就是問我酒醒了沒……行了行了,今天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簡符忽然笑了,習慣性地捏了捏裴野的臉蛋,覺得跟這小子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吃頓飯什麼別扭都沒了。
裴野跟著也笑了,嘴角上翹,眉眼微彎,柔和的弧線讓整個臉都煥發了光彩——確實很俊的一個人呐,光芒綻放的太陽一樣。
簡符鬆一口氣,陰冷都是短暫的,裴野果然還是跟小時一樣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