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50章 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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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璟王已經被我們控製了,紀恒的大軍也撤回了西北。”黃在忠道。
淩逸辰凝視著棺木中沉睡的淩逸澤,輕撫著那張沒有一絲血色的容顏。
他記得,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這個弟弟的臉就蒼白如雪。他才剛解了毒,他還有大好年華,現在卻隻能永遠睡在這裏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害怕?
“殿下?”見淩逸辰不語,黃在忠小心地喚了一聲。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黃在忠慢慢退了出去。
“逸澤……”淩逸辰輕輕閉上眼。
三日後,登基大典。
剛滿十八歲的淩逸辰身著墨黑描金龍袍,頭戴紫金玄玉王冠,一步步走向祭祀天壇,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那麼穩、且沉。英俊剛毅的側臉冷峻無比,雙眸更是冰寒徹骨,直到走到最高處,霍然回身,以桀驁之姿睥睨天下。
皇宮上下伏身跪了一地,順德高聲將傳位詔書宣讀完畢,頓時,山呼萬歲之聲,浩浩蕩蕩,不絕於耳……
從此,他是這個國家的帝王,全天下的主宰……
作為駙馬,薛子陌也參加了登基大典,他凝望著這個站在最高處的男人,淩逸辰由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他和他,已然是最遙不可及的距離……
淩逸辰登基的第一天,接連下了三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將芸妃的骨灰送往故鄉楊嶺,與家人安葬在一起。
第二道聖旨,四皇子淩逸澤按皇子最高禮儀,與皇帝淩明惲同葬於皇陵。
第三道聖旨,革除淩逸鴻皇室宗籍,將其五馬分屍,頭顱懸於城門,屍身棄之荒野,任何敢予其收屍者,同罪論處!
熙和宮內。
淩逸辰凝視著芸妃的骨灰玉壇,低聲道:“母妃,孩兒不孝,以後不能再近前侍奉了……”
自從知道了母妃的事,他突然釋懷了。終於明白母妃為何要那樣對他,一百三十七條親人的性命,這份血債壓在她身上,實在太重了!
既然母妃說與皇帝生死不複相見,那麼他想,最適合母妃的地方,便是生她養她的故鄉了。希望到了那裏,母妃心中不再有恨,能夠入土為安……
“陛下,接送芸妃娘娘的隊伍已經候在宮門口了。”順德小心翼翼道。
隨著淩逸辰的登基,他也晉升為皇宮總管太監了。
淩逸辰恭敬地抱起骨灰玉壇:“走吧。”
順德靜靜跟在淩逸辰身後,直到現在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當初那個被遺棄在櫻園裏的小皇子,如今已經貴為整個國家的君王了。而他,一個原本毫無前途的小奴才,如今也成為皇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管太監。
想到這裏,順德不禁歎息一聲。
這些年來,陛下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了多大代價他是親眼所見的,真心希望淩逸辰以後的路,是一片坦途啊……
到了宮門口,千餘人的護送仗隊見到新君到來,整齊劃一地跪下,同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宮門口聲音震耳欲聾。
淩逸辰小心將母妃的骨灰玉壇放在檀木輦上,淡淡道:“出發吧。”
“是。”
又是整齊嘹亮的聲音。眾人起身,浩浩蕩蕩向楊嶺出發。
淩逸辰對著母妃骨灰玉壇的方向,緩緩跪下,磕了三個頭,就這樣靜靜跪著,看護送仗隊漸行漸遠……
先帝和四皇子的葬禮舉辦得十分隆重,淩逸辰親自為先帝和四皇子釘上棺木,守靈七日才予下葬。
淩逸鴻被處死後,包括李昊如在內的所有叛軍將領也全部被斬殺,參與了平信侯叛亂的禁衛軍和普通士兵,則被罰於苦寒邊境服役終生。
救駕功臣鎮遠大將軍馮遠,晉升為護國大將軍王;驃騎大將軍關明風,封為明樂侯,其帥下十萬兵馬劃歸馮遠所有。另外,肖燁晉為吏部尚書,黃在忠晉為禁衛軍統領。
朝中眾官員對此議論紛紛,兩位救駕功臣待遇差別之大,令人喟歎。
馮遠被封為護國大將軍王,等級比輔國大將軍紀恒的位份還要高出一級,且手中握有的兵馬越來越多。而關明風雖然封了明樂侯,卻隻是表麵風光,實際上兵權被褫奪,成了有名無實的閑散侯爺,從此隻能退出朝中事務。
也難怪,關明風原就是叛賊淩逸鴻的人,若不是他臨陣倒戈,隻怕下場就和李昊如一樣了。
若說對兩位功臣的晉封還能讓眾官員理解,那麼對於肖燁和黃在忠的晉封,就讓他們有些驚訝了。
同朝為官,彼此屬於哪一派勢力,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這兩人以前同樣是叛賊淩逸鴻的人,雖然知道他們被淩逸辰收服了,卻沒想到陛下竟肯如此重用二人。
要知道,吏部尚書掌管著官吏的任免大權,手中權力僅次於丞相薛敬亭,而黃在忠這個禁衛軍統領則要負責整個皇宮的安危。可以說,這兩人都是身居要職中的要職,足見淩逸辰對他們的信任。
四月,皇陵,細雨霏霏。
淩逸辰撐著傘,獨自站在淩逸澤墓前。
一手為墓碑遮雨,一手輕撫碑角,靜靜凝視著石碑上的那個名字。
“逸澤,如今我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為何連你,也丟下我……”
五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失去了母妃;五年後的這個時候,他又失去了弟弟,還有那個人……
他這一站,就是一下午。
月安看著自家公子遠遠望著站在四殿下墓前的皇帝,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為什麼不過去?”
薛子陌將目光從那人身上抽回,頭微微垂下,苦澀從嘴角慢慢溢出:“他不會再願意見到我的。”
他是,不會再願意見到自己的了吧!
入夜,淩逸辰走進謙居殿。
這裏是淩逸澤身前居住的地方,他還從未好好看過這裏。
還記得,第一次來,他是為了查自己中毒的事,盡管那時他知道,淩逸澤不太可能是下毒的人,但他還是來了。
也正因為此,他才發現這個弟弟的可憐處境,以及與他極其相似的身世經曆。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心生那一絲憐憫,是不是他現在還好好活著呢?
淩逸辰閉眸,心中刺痛無論如何也消散不去。
淩逸澤是為他死的,這是永遠也磨滅不了的事實。他本想保護他,把他接到身邊,本是想保護他的……
半響,淩逸辰睜開眼,細細看著這裏的一切,才幾日未打掃,好些地方都開始落灰了。
輕輕拂去枕上的灰塵,淩逸辰驀然發現旁邊還放著一個十分精致的小紅木箱,幾乎跟枕頭差不多大小。
淩逸辰疑惑,逸澤怎麼會把箱子放在枕邊?
他慢慢打開了那箱子,隻見裏麵整整齊齊,壘著一大疊折好的宣紙,旁邊還有一個檀木盒,以及他送給逸澤的麵具。
那盒子他認得,那次皇帝將那塊美玉賜予他們做佩玉時,每人都分有一塊,而這盒子正是用來裝佩玉的盒子。
淩逸辰打開盒子,果然見到一塊相同玉質的圓形鏤空佩玉,那時他並沒有見過淩逸澤做的佩玉,想來就是這塊了。
佩玉做得相當精致,兩麵有許多的鏤空星辰,佩玉一角,還刻有一個字,淩逸辰驚異地發現,那竟然是個“辰”字。
逸澤做的玉,為何會刻他的名字?
淩逸辰放下佩玉,輕輕拿起一張折好的宣紙,展開一看,人瞬間呆住。
他急急忙忙展開剩下的宣紙,足足有好幾百張,等全部看完,淩逸辰的手驀然垂下,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全是逸澤畫的畫,每張畫上隻有一人,那就是淩逸辰自己!
站著的他,舞劍的他,讀書的他、吃飯的他、睡著的他、沉思的他、醉酒的他,甚至連生病的都有……
每一張畫紙都有反複折過的痕跡,但顯然折的很小心,因為每張紙都是沿著同一折痕折的。這些宣紙有新有舊,有些已經微微泛黃,看來有好幾年的時間了。
淩逸辰半響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再次拿起佩玉細細觀看,慢慢回想起了以往逸澤的舉止和看自己的眼神,驀然醒悟過來。
原來,他竟然喜歡自己!
再看著這些畫、星辰佩玉,還有麵具,淩逸辰悲傷得難以抑製。
“逸澤,你這個……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