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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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夜晚總是熙熙攘攘,燈籠裏微亮的燭火透過薄紗散發幽幽魅惑的光,隔著河岸,悠悠的絲竹聲穿過華麗堂皇的畫舫沿著河麵飄過來。一條巷子的遊人擠擠挨挨,小孩子纏著母親要買下那個美猴王麵具,最終未能如願帶著滿滿的不舍離開;風流的世家公子拿著畫了翠竹扇子在原地晃了很久,似乎焦急的等著什麼人;衣衫襤褸的乞丐拉著殘破不堪的二胡,很快聲音就被那些小商販壓了下去;精心打扮過得富家小姐站在麵扇前仔細挑選著,高高翹起的蘭花指被染成了豆蔻色。
從落塵出來後突然無心回火凰宮,便轉身來了人間,妖君從熱鬧的街市一路走來,尋了一家幹淨寬敞的茶室坐下,機靈的店小二馬上沏了壺上好的茶來,妖君低了頭聞茶香,突然又想起那陣淡淡酒香,昏暗的燈光讓人分不清他眸光裏氤氳的是什麼。
茶室裏的說書人身著一件洗白的藍色長衫,麵前擺著一架麵鼓也有些年頭,手裏的一把折扇張開合上,再張開再合上,一曲婉轉淒美的《梁祝》娓娓道來。台下的綠衣小姑娘聽的淚灑絲絹:“變成蝴蝶了啊?多美啊···”
“小姑娘瞎熱鬧,你們見過個啥啊,”坐在門檻上的的抽煙老漢打斷她的感慨,朝著門墩‘梆梆’磕煙袋,不理會那個著瞪大眼的小姑娘,重新將煙絲裝上,點著,深吸一口,緩緩吐出才道“聽我的上輩們說過,有一年漫山的杉樹紅的勝過太陽。”
“切!”眾人一齊鄙視,還以為有什麼可聽的“誰沒見過棵紅杉樹啊!”
“唉唉,你們別不信啊,”裹著頭巾的老漢急了,手裏的旱煙也忘了吸“聽說那年的杉樹紅了整整一年呐!”
眾人齊揮手,幾個無聊之人調侃“老頭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沒事回家抱抱孫子吧,跟這兒湊什麼熱鬧,還懷揣紅春之夢呢啊?”眾人哄堂大笑。
老漢布滿皺紋的黃色臉龐有些急切:“是真的,沒騙你們。”
有些發福的茶館老板端了一杯茶過來;“王老漢,不如我辭了說書的張先生,換你來吧?說不定能說一本《紅杉之戀》呢!”
眾人繼而大笑。
“他說的是真的。”聲音不大,眾人卻聽的清楚,
門口一白衣人站著,黑白摻雜的胡須讓他看起來頗有些仙風道骨,隻是目光不失淩厲,手裏的幡帳上寫著七個字--千裏姻緣紅線牽。
妖君斜著眼看這位卦士,仿佛感到自己被人盯著,那卦士回過頭來看,目光深沉如水,將妖君打量片刻,又收回目光。
“原來是你!”剛剛還在為梁祝傷感的綠衣姑娘拽了裙擺怒衝衝向卦士走來,二話不說,一腳飛出。
卦士悶哼一聲,臉色微變,緩緩坐在身邊的長椅上,剛剛的神秘形象頓時減去半分。
綠衣少女不解恨,指著卦士破口大罵:“你這死騙子,騙我姐姐七月七去河邊揀花燈就能知道有緣人是誰,結果呢,我姐姐在河邊凍了一個晚上什麼都沒撈到。”
“這與我何幹!”卦士垂下眼瞼,揉揉被踢的腿,聲音深沉“你姐姐沒有揀到花燈是她不願伸手揀罷了,她自己想孤獨一生,你何必多事···“話音未落,另一條腿也被踢了。卦士臉色不變:“一個小姑娘怎的野蠻!?”
“我姐姐那麼好的姑娘,排隊求親的都能填滿外麵那條河了,怎麼可能孤獨一生,你這騙子,”綠衣姑娘柳眉倒豎,一雙杏眼瞪的溜圓,如果再叉著腰就跟罵街潑婦有得一拚了“死卦士,你詛咒我啊,有本事你也詛咒我孤苦一生啊。”
“不敢。”卦士放下幡帳“姑娘天庭飽滿,眉宇間雍容盡顯,富貴不可言,將來必定鳳於天下。”
一瞬間,茶室寂靜無聲,眾人張大了嘴巴。
忽而柔柔的聲音傳來:“大師此言切不可亂講,這大逆不道之罪不是我們這些升鬥小民背負的起的。”出現在門口的姑娘娉婷秀雅,確實是美人一個,說她會孤獨一生,確實令人難以相信,她朝著卦士緩緩行了一禮;“給大師賠罪了。”
卦士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靜默很久才言;“姑娘其實可以撈一盞花燈的。”
“大師看多了情事,就該懂的,就算是一盞花燈,一杯茶,一壺酒,都是無可取代的。”她說。
“紅塵幾度風華過,留得傾心鑒日月。”妖君放下手中的茶盞。
眾人回頭看,目光無法移開了,身著黑衣的男子俊美卻不失英氣,渾身的慵懶之態掩飾不住,額前垂著的留海遮著眼睛,他悠悠的看著茶水,長而有力的手隻是把玩著手中的白色茶杯,仿佛剛才的話並非出自他的口中。
佳人眼睛溫柔飄過來,向妖君緩緩點頭,綠衣姑娘頓時收斂了暴戾,緩緩走到門口,柔柔的喊了聲;“姐姐。”就乖乖的跟在她姐姐身後邁著碎花小步出去了。
眾人一時對這情況發了暈,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卦士,江湖騙錢的術士不少,看看這被連著踢了兩腳的卦士,實在是聯想不到世外高人四個字,眾人收回目光,該幹嘛幹嘛,說書人又開始了下一個故事。
卦士在妖君對麵坐定,妖君抬起頭,暗紅色的眼睛回看著他,卦士點點頭,一副了然:“不請我喝杯茶?”
妖君勾起唇角,突然想起某人的話:“先生想喝茶沒問題,不過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卦士徑自提過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仿佛妖君要問的不過是什麼兒童算術。
妖君輕抿一口茶:“就說說剛剛的綠衣姑娘會有什麼故事。”
卦士喝完杯中的茶,緩緩說:“這茶不錯。”提過壺又給自己倒一杯“這位姑娘因為我今日的話,回家後被逼著相親嫁人,終於離家出走,途中自會遇上有緣人,好了,我就說這麼多。”
“等等。”老妖指著卦士手中的的半杯茶“先生你又喝了我半杯···”
“哈?”卦士看著自己手中的半盞茶,嘴角微若不見的抽了抽,答道“那我還是把茶喝完,故事也給你講完吧。”
“不不,”妖君放下自己手中的茶,劣性又犯了,眼角是玩味的笑容,今夜正是無聊,拿這卦士取樂會少些無聊“先生喝這半盞茶,我可不要聽旁人的故事了,我要先生給我算算,我的有緣人是誰?”
近在唇角的半盞茶就那樣停在半空中,卦士猛的抬起頭,目光複雜,又將妖君打量很久,放下手中的茶杯,靜默。
妖君也不急著發問,慢騰騰的喝著自己手中的茶,眼角的餘光不時的向卦士瞟去。
終於,卦士長歎一口氣說:“我算不到。”
妖君笑的更甚:“那麼···,先生你是要告訴我這半盞茶被你白喝了麼?”
卦士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推到一邊,拿起身邊的幡帳離開,妖君斜靠在椅子上也不阻攔,卦士回頭“我算不到你的有緣人是誰,但我算到,你已經同人緣定三生了,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你比我更清楚才對。”
妖君一口飲盡杯中的茶,扔了茶錢在桌子上,心中隻想笑這卦士騙人技術低劣,自己與人緣定三生,自己都不知道,這人怎麼知道,他懶得拆穿,後腳跟著出了茶館的門。
妖君站在茶館門口,抬頭看,月色很好,是該回去了。
前方的吵鬧聲吸引的妖君的注意力,原來是剛剛那卦士被人攔著了。
穿白衫的俊秀書生漲紅了臉,將準備離開的卦士攔著麵前,書生穿著動作都很考究,不像在大街上攔人撒潑的,妖君仔細一看,原來是剛剛拿折扇等人的公子,難道是在等卦士?妖君抱著手臂,站在不遠處。
白衣的書生看起來很生氣,一把扇子橫在胸前,扇子上描畫的翠竹看起來頗有傲骨淩風的姿態,書生的手指微抖,指著扇子,言語未出,暈紅已經染到脖子,聲音聽起來怒氣衝衝,偏偏質問的語言從他嘴裏說出來又有有些···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應該是又羞又急吧。
“你說同我相攜一生的是這扇子的主人,對麼?”終於,書生開始質問了。
“是。”卦士回答的毫不含糊。
書生剛剛落下的紅暈又染滿額頭,聲音裏充滿的憤怒:“你···你還胡扯!”
卦士認真回答:“沒有,的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