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周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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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陽光在上海漸漸到來的暖春中露出了頭,整個上海市就像海底被金色海草輕輕拂動著的海床。沿著這片廣袤的、複雜萬象的床麵,人們的視線被無限製地延展開來,大家都抬頭望著藍藍的天,忘記要說什麼,但是會覺得心情莫名的好。
市醫院裏綠的溫柔的草坪上,有一群有孩兒在來來回回地跑。他們穿著小小的病號服,臉色不太好,但是這些都禁錮不了他們露出幸福喜悅的表情。
江少涵站在窗玻璃裏看著外麵的草坪,烏黑的眼睛像被雨打濕的草原一樣濕漉漉的。
看了一會外麵的孩子,他恍然失神地把視線收回來,盯著自己手中削了一半的蘋果,蘋果的皮在手上垂成又長又均勻的一條帶子,尾端輕輕觸碰地麵。
聽說蘋果削皮的時候連續不斷會是一個好兆頭,對著它許願和禱告的話也會靈驗。
江少涵於是低下頭認真小心地把最後一點都削了,然後把蘋果皮拎在眼前,對著它:
“請讓周銘早日康複,讓他們都得到幸福!”然後閉上眼,靜靜禱告三秒。
病房的門被魏東籬輕輕推開,他站在門口不願意輕易打擾。等江少涵禱告完畢,回頭見魏東籬原來已經盯著自己很久。臉一紅,因為自己幼稚的行為被戀人撞見而羞惱地垂下頭。
“討厭,偷窺。”
“嗬嗬。”魏東籬溫柔地一笑,走進來在江少涵身邊坐下。他把江少涵拿著果皮的手抬起來,抵在自己眉心,閉著眼誠懇而認真地說:“請讓周銘早日康複,讓他們和我們都得到幸福!”然後禱告了三秒,最後在那隻手上虔誠地吻了一下。
江少涵突然眼眶一熱,皺著眉,抿緊了嘴唇。“他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魏東籬用拇指舒展江少涵眉心的褶皺,用低沉的聲音說:“當然會好,我們要有信心。對自己要有信心,對周銘也要有信心。”說完轉過頭,看著病床上那張已經一動不動沉默了一個月的蒼白臉孔。
昔日裏總是靦腆笑著的人,動不動就臉紅的像個大男孩一樣可愛的人,此刻被柔柔的陽光包裹在暈裏,烏黑的長睫毛搭著下眼皮,已經睡了很久。
江少涵把蘋果放在床頭,望著魏東籬:“雷宇他怎麼樣?”
“我勸他回去休整一下了,讓他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哦,他肯聽勸就好。”
隻見浴室的鏡子裏印著一張灰暗沉鈍的臉,眼眶深陷,下巴深深一圈胡茬,兩腮凹陷著,像是營養不良的吸血鬼一樣。
雷宇身上還淋著水珠,眼神顯得渾渾噩噩。他摸索著找到了剃須刀,然後打開開關,手腕抬起來——
鏡子裏的那張臉對著自己,自己也對著鏡子裏的那張臉,看上去像是兩個人,於是孤獨感也變成兩份,被鏡子反射回來給了自己。
雷宇攥著剃須刀的手開始抖動,然後拿不住,垂下來抵在洗手台上。
鏡子裏的男人深深垂著頭,寬闊的肩膀一陣一陣抽搐。最後雷宇捂著臉,慢慢坐在浴室冰涼的地板上。
他攤著兩條長長的腿,手掌蓋著臉,喉嚨裏壓抑了一個多月的哭聲如奔騰的河水一樣掙出來。一個真正的男人的哭聲會比萬噸的雷殛還要沉重,擔著無數自我矜持的勇氣和悲傷。
雷宇哭了好久,直到掌心潮濕麵目通紅,最後他往後倒下,後腦抵著牆壁。
頭頂的浴室燈很明亮,可是照不進他心裏的灰暗。突然他眸子裏微弱的光芒一閃,突來的精神像回光返照的人最後的絢爛。
雷宇噗通站起來,打開浴室櫃子霹靂巴拉一陣翻找。多年前不用的剃須刀片還在,整整一盒未拆封的。雷宇大手抹了一把臉,然後把刀片揣進口袋,最後匆匆穿了衣裳出門。
出門的時候他連門也未鎖,因為他覺得沒什麼必要了。
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直奔市醫院。
“二十五塊。”司機按下計價器說。
雷宇把整個皮夾子扔下:“不用找了。”
進去病房的時候江少涵、魏東籬,還有白藍、魏暢他們都回頭看著雷宇。
“這麼巧,今天都來了啊。”雷宇對大家笑笑,表情很輕鬆。“這邊有很多水果,大家都吃一點兒?”他洋溢著表情寒暄,可是幾個朋友看著他,眼中擔憂,卻無人應答。
“你自己吃了嗎?”突然江少涵問了一聲。
雷宇撓撓頭,心虛的說:“還真忘記了,正好,這不是有現成的蘋果嗎?”拿起江少涵削好的蘋果,雷宇啃了一大口。“今天又不是周末,你們各自忙各自的吧,周銘這邊我照顧著就行了。”雷宇自己拉一張凳子在病床前坐下,大手細心而溫柔地理理周銘的額頭的碎發。
白藍看著雷宇,突然說:“兄弟,挺得住嗎?”
雷宇卻沉默了,繼而眼眶一熱,用手背抵著眼睛。他使勁抵抗了一下悲傷,然後才抬頭笑了笑。“挺得住!”
約莫過了半個鍾頭,病房裏的人漸漸散了。
雷宇送完魏東籬和江少涵,然後輕輕關門,最後上了鎖,把探視窗的簾子也拉了。
他把頭抵著門板靜靜深呼吸,心中默默沒有動靜。然後他走回病床邊,坐下,把周銘那隻蒼白消瘦的手攥在掌心裏。
“周銘,我扛不住了……”把那隻手貼著臉頰摩擦,雷宇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周銘,我不強權,我是想跟你征詢一下意見的,可是你回答不了我,你回答不了……我覺得我心已經受不住了,一個月了,你要是能醒就已經醒了,可是你就這麼睡著一動不動。”臉頰上的那隻手還散著微弱的溫度,可是一點也沒有真正的生的希望。
“周銘,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我救不了你,幫不了你,可是我不願意看你這麼一直下去。我聽說植物人也是有思想的,我不忍心看你這麼一動不能動地躺下去,那滋味兒一定不好受,所以……”雷宇哽咽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那盒刀片。
把掌心裏那隻手湊近嘴巴重重吻了一下,表情變得肅穆莊嚴。“周銘,這裏很安靜,沒人會闖進來。不過你別怕,我保證一下就能解脫。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有我陪你呢,到哪兒我都陪著你!”
他伸出手,哆哆嗦嗦,按住氧氣的閘閥,然後用牙撕開刀片盒子的包裝,把一塊刀片咬在嘴裏,另一隻手腕朝上,湊近了嘴邊的刀刃。
深邃的眸子莊重沉著,雷宇低聲問:“你還不表示異議?……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
番外完
……
……
……
……
……
……
怎
麼
可
能
?
……
……
……
“雷宇你瘋了啊?”一聲怒吼伴隨著劇烈的踹門聲同時想起,原先走了的魏東籬一行人衝進了病房。
江少涵捂著嘴,通紅著雙眼,驚訝和悲傷占滿了整張臉。而魏東籬和白藍衝上去逼雷宇放下了刀片。
一番糾纏,病房裏如戰場殘骸一樣狼狽不堪。
雷宇癱坐在地上,悲慟的哭聲生生震著在場的幾人。
“誰準你這麼做了?你不是說你扛得住嗎你就這麼扛得住嗎?”白藍氣瘋了,通紅著雙眼狠狠搖晃雷宇。
最後雷宇整個人躺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不知前途何方。“我想陪著他去……我不想他一個人在沒人的世界裏孤孤單單……”
魏暢戴著眼鏡的眸子裏一派失重,恍惚也被這刺刀一樣的傷痛打擊到了。突然他眼角餘光掃過病床上的一點動靜,似不敢相信般定睛再看,接著眸中閃過一道感動的明亮。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惆悵而輕鬆,歎著說:“你要走,也看人家是否同意。”
所有人都一愣,接著便聽見一聲微弱的、低低的似隨時會散盡的聲音說:
“不……不準……”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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