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黑暗悠長得漫無盡頭，所有人心裏都好像蒙著一層晦暗的陰影。然而這天一早，江少涵的病房裏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來人敞著一件軍綠色大衣，臉上戴著墨鏡，嘴角叼著一支煙。“我是他的舅舅。”他用標準的美式英語對魏東籬自我介紹道，並伸頭朝床上的江少涵看了看。
    魏東籬懷疑地盯著來人，疲憊的眼睛裏有幾分下意識的敵意。江家的人他已經不敢信了，尤其是這位，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的。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江霍對魏東籬笑笑，嘴角的香煙叼著格外痞氣。“對了，你知道他現在的真實情況嗎？”江霍對魏東籬指指江少涵。
    “什麼真實情況？”魏東籬不悅地盯著江霍。
    “他快死了啊！”江霍拔高了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
    “你哪裏來的瘋子！”魏東籬一聽見那個“死”立刻發飆地拎起了江霍的領子，“他不會有事你不要胡說！”
    江霍兩手舉高，仍一副痞相。“我沒必要騙你不是？隻是來告訴你，我有辦法救他，他這次的並發症還是上回的‘坦白劑’在他身上留下的後遺症。你家老大魏莊有本事下藥卻解不了，可我有辦法幫他徹底清除這種病根。我可是他親舅舅，怎麼也不至於害他。”說到魏莊的時候江霍臉色微斂，神色有種狠戾的嚴肅。
    “那你為什麼早不出現？小涵並不是第一次住院！”此時此刻魏東籬已經無心追究大大的錯誤，他全部的心思都留在對江少涵的牽掛上。
    “再早也得我還活著啊。”江霍不高興地拔高了聲音。“我都失蹤很多年了好不好？要不是這次出事，我也沒機會重見天日。”他嘻嘻笑著在椅子坐下，雙手敞開搭在椅背上。“我懶得給你講故事，總之你別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我來是要救小涵的。”
    說著江霍從隨性帶來的箱子裏拿出一支針劑，像是要給江少涵注射。
    正當魏東籬氣惱地要衝上前攔住江霍時，李颯突然出現，並強勢地阻止魏東籬。“不要攔著他！不然後悔的一定是你。”
    “好了，接下來休息幾天就行了。”給江少涵注射完畢，江霍收拾箱子走人。
    魏東籬忐忑不定地看了一眼李颯，眼神中不解。李颯是江少涵的主治醫師，魏東籬不得不信任他。
    “這個江霍是個醫學天才，當年的官方秘密研製坦白劑的時候，他就是研究組的首席，既然他說可以救江少涵，那就一定是真的。”李颯看著江霍走遠，灰色的眸子中隱隱含著一種對前輩的敬重之意。
    但魏東籬卻默默地感到一股怒火：“如果江霍不來，小涵是不是真的就沒治了？——你居然瞞著我！？”
    李颯料到了魏東籬的憤怒，於是不急不緩地答：“因為就算告訴你也沒什麼用，隻是徒增煩惱。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恨透了老板，但是我勸你一句，他隻是過分地愛你，請你不要再為難他。”
    魏東籬盯著李颯的灰眸良久，硬朗的雙目中多重思緒反反複複。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下了激憤。“這件事結束了我就回國，以後再也不來了。”他低頭看了看江少涵，傷感地扶住牆。“我魏東籬的一生裏，隻有唯一的一個江少涵。”
    李颯似有所悟，灰眸帶著幾分驚訝看向魏東籬：“你都知道？”
    魏東籬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無論你們怎麼樣暗示，我也不想知道。”他眼中帶著苦澀，也帶著明了。這次來美國讓他明白，以後和魏莊，必然是咫尺天涯。
    醫院外，江霍出了門便上來一輛黑色房車。
    江霍看了看對麵微笑看他的江仲，有點感慨地搖了搖頭。“從當年魏莊抓了我威脅你，到後來輾轉落到查理曼手裏，你一直沒管我，如今，還得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兒子。”
    “查理曼願意放你才是讓我意外，我沒想到會這麼簡單。”年過古稀的老人溫文笑著，皺起的眼角顯著慈祥。
    “不過為了我犧牲孫子，你也太大手筆了。這次如果不是查理曼臨時放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讓江少涵和他結婚？”
    江仲從喬手裏接過咖啡，淺笑著：“不要說是犧牲那麼難聽，我隻是在為我的事業尋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相比之下，所有人也不及你合適，要不是這樣，當年魏莊也不會獨獨抓你。”他喝了一口咖啡，眼光看向窗外靜靜佇立的醫院。“這麼長的遊擊戰打下來，你回來了，小涵也算保住，這中間的味道值得回味。”
    “嘿嘿。”江霍突然笑了起來，兀自搖搖頭。“有你這樣父親真是不幸，當年也隻有江恒母子聰明逃得夠快。”
    聽江霍說出這樣的話，江仲也隻如安詳老人一樣淡然無痕。他悠然喝了口咖啡，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