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籬當真說到做到，拖著江少涵縮在房間裏整整一個白天都沒有出門。
    晚上的小鎮街頭十分熱鬧，魏東籬找了件大衣給江少涵披上，然後又找了條圍巾把他脖子包好。
    江少涵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臉上僅剩的還露在外麵的雙眼，忍不住呻吟：“太誇張了，這都幾月了還穿成這樣？”
    “今晚外麵特別冷，你剛生病的少胡鬧。”
    在江少涵的健康問題上魏東籬似乎沒的商量，兩手一拉就把江少涵企圖扯下來的圍巾又裹回去。“你上次生病嚇死我了，我能再讓你胡鬧嗎？人的心髒負荷能力有限啊，你別再有個三長兩短的考驗我心髒，不然我心髒壞了你等著養我一輩子。”
    “嗬嗬，好啊。”江少涵咯咯地笑起來，雙手抬起來捧著魏東籬的臉。他才發現魏東籬的眼睛特別好看，英氣，成熟，有一股攝人心魄的明亮。“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眼睛這麼正義凜然的呢？”
    魏東籬掌心覆上江少涵的手，酸酸的幹笑一聲：“讓我逮著了吧？——你以前都沒好好看過我。”
    江少涵心一跳，眼睛有點發熱。“誰說沒好好看過你？問題是你有給我好好看的機會嗎？”
    “好好，江少爺教訓的對，我以後會使勁給你機會好好看我的臉的。”魏東籬給江少涵包裹好，然後牽著他的左手塞進自己大衣口袋裏。“我握著你的手就知道你冷不冷了。”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怎麼？你不好意思呢？放心吧，國外特別開放，沒人會多瞧咱們的。”然後兩個人肩並肩，就這樣滿心甜蜜地出門了。
    街頭上好像還保留著聖誕節的氣氛，許多金色的小燈把街頭裝飾得像童話故事裏的世界一樣。魏東籬對著頭上的夜空嗬一口氣，白色的霧蒙蒙的一層就輕輕飛上去。“這是咱們第一次出來散步吧？”
    江少涵正抬頭望著魏東籬，於是眼睛默契地對上了。“是啊。有想法兒？”
    “還真有。”魏東籬攥著江少涵的手緊了緊，烏黑的眼睛閃著動人的光芒。他輕輕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帶著詩人般的悵惋的聲音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江少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魏東籬看。他覺得眼眶熱的不行，心髒撲通撲通地開始不知節製地狂跳。他的左手被魏東籬握著，那種結實真切的感覺從那裏傳遍全身。那一瞬間好多東西都在眼前刷刷地翻過去，讓他覺得腳下輕飄飄的不知所然。
    魏東籬盯著江少涵失神的眼睛，於是轉過身用右手攬著他肩膀。“我這商人都念詩了，你這大學生怎麼也該表現一下吧？”
    燈光從魏東籬背後投射過來，金色的光給他全身鑲嵌了一層金色的暈。魏東籬的五官在這層光暈裏有點氤氳的模糊，英俊得十分柔情。
    江少涵抬起手放在魏東籬臉頰上，念起了很久以前無意中記下的英文詩：
    “Forgive  me  for  needing  you  in  my  life（原諒我生活中不能沒有你）；
    Forgive  me  for  enjoying  the  beauty  of  your  body  and  soul（原諒我欣賞你軀體和心靈的美麗）；
    Forgive  me  for  wanting  tobe  with  you  when  I  grow  old（原諒我希望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
    他念了句子，然後盯著魏東籬的臉，烏黑的眼睛在夜空下晶晶的亮著。
    這一瞬間周圍的星光和燈火好像都失了色。在黑白的背景裏，隻剩下眼前這個人的臉和聲音還帶著動人的色彩。魏東籬閉著眼睛體會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睜開。那雙烏黑的瞳孔像夜晚的泉眼一樣，波波翻湧著。
    “你真的已經不能沒有我了嗎，真的想和我在一起，用一生一世？”
    江少涵眼眶熱熱的，壓著滿腔激動很鄭重地點頭。“嗯！真的！”
    魏東籬那一刻心髒狂跳，氣息堵在胸膛中咆哮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他抓住江少涵放在他臉頰上的手，用嘴唇對著那柔軟的掌心狠狠地親吻。他閉著眼睛感受著那股風暴一樣吹打著他的幸福，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應為今晚而變得充實了。
    夜晚的燈火滾滾地在周圍彌漫，魏東籬牽著江少涵的手，兩個人走進唐人街的一家火鍋店。
    “要吃辣？”魏東籬拿著菜單，看江少涵從對麵投射過來的滿麵期待。
    “算了吧？你才生的病。病人最好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對麵江少涵不舒服地咳嗽了一聲。“好吧，鴛鴦鍋。”魏東籬稍微妥協了一點，將點好的材料單交給服務員。他回過頭看著江少涵得勝般的表情，臉上悻悻的。“你給我少吃，以前怎麼沒發覺你這麼重口？”
    “以前沒機會，其實我特別喜歡吃辣。而且你不也特別喜歡辣白菜？五十步笑百步。”江少涵已經把筷子盤子準備好，對著剛剛端來的鍋底咽口水。看著他興致勃勃甚至有點急切的眼神，魏東籬忍不住盯得出神。
    “什麼時候回國？”魏東籬轉著飲料杯子，心裏開始琢磨著回國後的幸福生活。
    “你問我？”江少涵盯著咕嘟咕嘟冒泡的半紅半白的鍋底，心思像是沒有抽回來。
    “誒喲喂！菜還沒來，你叼著筷子幹什麼，多難看？”
    “鍋底不辣。”江少涵這才把筷子放下，笑眯眯地評價了一下。他瞧著魏東籬，反問道：“你呢？你什麼時候回國？”
    “我隨時，重要的是你。”魏東籬嗬嗬地笑一聲，烏黑的眼睛盯著江少涵。“你和你爺爺倒底在謀劃什麼呢？再不完事你都要開學了。”
    這時候菜上來了，青青綠綠的都是素。江少涵最喜歡蓮藕，嘩啦啦地倒下去很多。“我說不好，因為我不知道爺爺到底想幹什麼。”
    “嗯？”魏東籬愣了一下，抬頭瞧著江少涵。“你不知道？開始不是說你爺爺病重，要見見你嗎？”
    說到這裏，江少涵忍不住歎了一聲，望著鍋裏發呆。“爺爺身體很好，他叫我來另有原因……但是他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問。”
    魏東籬眯了眯眼睛，神態嚴肅起來。“至今為止你爺爺都和你說過什麼？”
    江少涵抬頭，有點糾結。“他說把那座湖濱莊園送給我。”
    “他這是打算讓你入美國國籍？！”魏東籬立刻嚴肅起來了，這次是帶著明顯的焦慮。
    “我又沒有要。”江少涵對魏東籬笑笑，“你這麼緊張幹嘛？怕我留在美國後不要你了？”
    “我不擔心你留在美國，真那樣我也移民。主要是你爺爺的目的——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哪樣？”江少涵閱曆不及魏東籬，完全不知道他在焦慮什麼。
    魏東籬盯著他，慢慢吐出兩個字。“遺產。”
    江少涵嗬嗬地一笑，說：“你想多了，他有很多兒女，孫子也不止我一個，不會千裏迢迢讓我來繼承的。老實說我都沒怎麼見過他，論感情的話，也是他身邊的幾個兒女還有孫子更親密。”
    魏東籬把筷子放下，已經完全沒有食欲了。“如果不是的最好，但是越身居上流的人思想越難琢磨。財產糾紛對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場複雜的風暴，你爺爺能隨手送你一座莊園，那他的家產必然很巨大。”他抬頭盯著江少涵，低聲說：“你千萬不要卷進去。”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江少涵嗬嗬地笑笑。“放心吧，我明天就和爺爺說回國的事情。吃東西吧。”他把魏東籬麵前的碗拿過來，給他撈菜。
    魏東籬拆開筷子，扔開滿頭煩惱。“也許是我想多了，嗬嗬。”
    他接過江少涵雙手遞過來的美味，微笑著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你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