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裏江少涵像被水泡過了一樣，滿頭烏黑的頭發都濕答答地粘在頭上。他穿著大衣縮在被子裏，臉和雙手都是一股驚心動魄的蒼白色。
    “少涵！你這是怎麼了？少涵？應我一聲啊！”魏東驚得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抱起江少涵的頭大聲呼喚他。
    “唔……”江少涵難受地嗚咽一聲，烏黑的雙眼濕漉漉地睜開來。
    江少涵看著眼前這人，腦海卻混混沌沌。“魏東籬在哪兒？……請你幫我找找他……”
    魏東籬一怔，心說這是燒糊塗了嗎竟然不認識他了！
    “在胡說什麼啊？少涵，我在這兒啊，我就是魏東籬，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是魏東籬啊……少涵？……醒醒……”
    江少涵卻仿佛完全聽不見來自耳邊的話，一邊往被子裏縮著身，一邊依舊呢喃著：“幫我找找魏東籬……跟他說我在這兒……”他好像全身一點勁兒都沒有，人軟綿綿地縮回被子裏把整張臉都蒙起來。
    魏東籬哪能任由他這麼躲起來，不得已逆著江少涵的意願把整張被子都掀開。看著受傷般猛然蜷縮起來的江少涵，魏東籬心都快要堵死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天不見就變成這樣？
    “少涵不怕，我在這兒，我在這兒……走，我帶你去醫院，你可能發燒，腦子都不清醒了……”一邊低聲地安慰，一邊找來一張大毯子把江少涵整個人都裹住抱起。江少涵渾身滾燙，魏東籬隔著被子都感覺到那正常人受不了的高熱。他不禁心驚，萬一他今天回來的晚或者幹脆來不及趕回，那江少涵豈不是要躺在這兒等死？！
    越想越心驚，魏東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慌張地將江少涵抱出房間最後坐上車的。他整個心髒撲騰撲騰狂跳，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江少涵。
    知道自己此刻不平靜，他隻能酒店服務人員代駕，自己則抱著江少涵坐在車子後座裏片刻不敢放鬆。
    他懷裏捧著江少涵，看著那蒼白蒼白的一張臉，恨不得自己瞬間化作妙手回春的萬能醫生，好緩解江少涵此刻的痛苦。
    江少涵頭上都是虛汗，魏東籬就用袖子一點一點地幫他擦。那濕漉漉的頭發粘在臉上額頭上，讓懷裏這人看上去無比的孱弱。代駕的服務員知道事情緊急已經盡力在把車子開的飛快，魏東籬看著窗外呼嘯飛逝的樹木路牌，卻覺得這段距離長的沒有盡頭。
    額頭上的汗很快就擦幹了，可是那潮濕的頭發就隻能等著空氣慢慢地蒸發吸收。江少涵眼睛閉得很緊，身體在這時開始發冷。魏東籬心一沉，急得想要跳窗。可是跳窗有什麼用？他兩條腿再快也不可能比汽車管用。
    這一路真是無比的漫長，魏東籬都覺得自己在已經死過十多回。他把頭貼著江少涵冰冷的臉頰，拚命想要對方感受到他的體溫。
    車子好不容易開到相距甚遠的鬧市區，醫院近在咫尺。可是這時司機卻突然踩了刹車，停了下來。
    “Sorry!”代駕的司機突然回過頭來，十分抱歉地看著魏東籬。“有點堵車，可能要等十來分鍾。”
    魏東籬頭一炸，隻覺得這次是真的要死過去了。他看看懷裏猛出汗的江少涵，心急火燎地要打開車門。司機卻攔住他。
    “還是在車裏等吧，你走過去的時間絕對會比在這裏等的時間長得多。”那司機對這裏很熟，這筆時間賬他算的很清楚。
    魏東籬咬咬牙，隻好忍著鑽心的疼退回來。
    這時懷裏的江少涵突然動了動，脖子朝後仰起來。魏東籬以為他喘不過氣，趕緊放鬆了雙臂的力道。
    “少涵，沒事的，等會兒就好了……”
    “我在哪兒啊？……”江少涵閉著眼睛，微弱的聲音輕輕問。
    魏東籬吸了一口氣，柔聲說：“傻瓜，在醫院的路上呢。”
    “幹嘛去醫院啊，誰生病了麼？”
    “傻瓜！你生病了。”魏東籬聲音不自覺地梗了一下，喉嚨使勁咽了好幾下才把那股頂上來的衝動鎮壓下去。太折磨人了，看著心愛的人受苦太折磨人了！“不過沒事，馬上就到醫院了，我在你身邊呢，沒事。”
    “我生病了嗎？”江少涵虛弱地低呼了一聲。
    此刻他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了，臉色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死灰似的慘白。他動了動，從魏東籬臂彎裏坐起來。“我好像做了個噩夢，亂七八糟的。”
    魏東籬把頭使勁貼著江少涵的臉，閉著眼睛狠狠喘了一口氣。此刻他才稍微鬆一口氣，心中默默地感謝了一次上帝。“你剛才嚇死我了，你連我都不認識了，臉色還那麼難看……”
    “真的啊？不會吧……”江少涵從被子裏伸出手，輕輕地摸摸魏東籬的眼睛。“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累。”
    “沒事最好，不過還是去看看醫生才放心。”
    一聽看醫生，江少涵居然有點抵觸。“別，我不看醫生行嗎？我怕打針驗血……”
    魏東籬眉一皺，又惱又心疼。“胡鬧，生病了怎麼能不看醫生。”
    最後江少涵還是老老實實地去了醫院，而且因為魏東籬的十萬個不放心而上上下下大搞了一次體檢。
    重新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江少涵這次是真的累了，往床上一倒就又學袋鼠整個縮進被子裏。他用被子蒙著頭，抱怨著：“都說沒問題了，偏偏體檢……”體檢的時候驗血環節肯定少不了，他胳膊沒逃過紮一針的命。
    “不體檢我能放心麼？你都沒看見自己當時的樣子，鐵打的心髒也不夠你嚇的。”
    魏東籬坐在床腳幫江少涵脫鞋，脫好之後又去櫃子裏找了幹淨的睡衣，最後從浴室取了熱水和毛巾。
    他把江少涵從被子裏挖出來，用熱毛巾幫他擦。江少涵哪肯妥協，軟軟地倒下去一點不配合。“讓我睡吧，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聽話，你之前出了好多虛汗，不擦擦會悟出病的。你不用動，我幫你擦，一會兒就好。”
    大概生病的人都不會太老實，江少涵聽了魏東籬話後沒有亂動了，但是也沒有配合的意思。他閉著眼睛，全身就像掛麵一樣軟軟地靠在魏東籬臂彎裏。魏東籬怕他凍著，房間裏已經開了暖爐。睡衣也是放在暖爐上預熱過。等把江少涵換好衣服再重新塞回被窩裏的時候，魏東籬自己都已經一頭的熱汗。
    他抖開濕毛巾往自己臉脖子處擦了擦，呼一口氣，然後就坐在地板上看著江少涵。此刻他的心才算平靜一點兒，那種要命似的鑽心疼才真的消失。
    扭頭看看地板，上麵鋪著鞋子襪子毛巾襯衣，簡直一片狼藉。魏東籬噓了一口氣，從浴室裏找來一個塑料筐將地板上收拾一下。幹完這一切他抬手看看表，才發現已經淩晨兩點，於是匆匆地洗了澡，再輕手輕腳爬上床。
    江少涵睡的很沉，兩隻眼睛安穩地閉合著。
    臨睡前似要確定他安好，魏東籬挺著身從上麵觀察了江少涵好久，看著那烏黑的睫毛，看著那筆直的鼻梁，還有那溫潤的嘴唇，魏東籬欣慰地笑了笑，然後才放心地抱著他的小涵入睡。他心裏琢磨著江少涵這會兒睡著，不然看見他這麼勤快的樣子肯定要笑他小媳婦兒。
    懷裏的人輕輕動了動，夢囈一聲：“你不在的時候，我特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