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行集團的中央大廈在一零年的新年過後還蒙著一層淡淡的喜氣，大廈頂上打出來的happynewyear霓虹水晶燈還在閃爍。大概因為昨晚下了場小雨，這棟銀灰色的巨大建築顯得很低沉，看上去也冷冰冰的。
    魏東籬坐在辦公室裏埋頭看文件，全身散發著一股冷氣場。他麵前副助理正襟危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自從上次魏東籬出過一次車禍過後，性情就翻了倍的變壞了。他不僅在外麵顯出不同以往更加狠厲的手段和行事作風，在公司內部也越發變得冷酷。雖然在麵對自己員工的時候，他客觀上是一個傑出的好老板、冷靜果斷的大總裁。不過他每天這種冷著麵孔的樣子，也實在叫手下吃不消。怎麼說呢，他對手下的要求已經達到了一種吹毛求疵的苛刻狀態。
    “這份企劃案給我打回去，叫他們認真一點做，如果再出現超過百分之三十的相似度，讓他們從企劃部到綜合部去捉拖把棍！”
    這一年是周銘在魏東籬手下做副助理的第一個年頭，過去的工作也沒有現在這樣難做過。他抬頭看看埋頭奮筆疾書的魏東籬，暗暗攥緊了手中那份策劃部新交上來的企劃書。其實以往都輪不到他直接和魏東籬見麵，但是正助理凱奇大人家的丈母娘病危，於是請假大半個月了，這才把他這個副助理拉上來。
    “總裁？其實，這份策劃書我看過。”
    “於是呢？”魏東籬抬起頭，漆黑的眼睛盯著周銘。
    “額……”周銘揶揄，一見這漆黑的眼神，剛才心裏提起來的忠臣諫言的勇氣一下子就給打散了。“額，確實是很不足，我這就拿回去給他們重做。”
    魏東籬盯著周銘，眼神說不上淩厲，也說不上溫和，但是在周銘眼裏就是有種能把他生吞了的錯覺。魏總裁好恐怖啊，凱奇大爺您快回來吧！
    拿著企劃書關上門之前，魏東籬的聲音突然陰測測地從後麵響起來。
    “想說什麼話的時候，先看看腳下的台階足夠硬了沒有。”
    一陣冷汗從後脖子直冒出來，周銘突然連點頭說“是”的力氣都沒有，勉強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關上門，然後他發覺自己腳都快軟了。
    “怎麼樣？魏總怎麼說？”
    一看見周銘出來，一直忐忑地等在外麵的企劃部部長脖子湊過來，一臉的焦急。她是四十來歲的女性，穿著十分幹練，但是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像個剛出道的小姑娘一樣生澀澀的。
    周銘摸摸頭上的汗，無奈的搖搖頭。
    女部長捂著臉，突然就差點要哭出來。“企劃部三個副部長和我連著熬了三個晚上的夜，居然還是不行……”她聲音都哽咽了，這還是她入行以來，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這樣的不嚴謹的神態來。
    周銘也是熬夜好幾天了，眼睛幹的發疼，他捏捏發酸的眼角，勸道：“再堅持一下吧，這個項目總裁盯得緊，大家再加把油。”
    “我們已經沒辦法了，這已經是極限了。”女部長麵色痛苦，使勁忍著想哭。“我不幹了我辭職！這樣的崗位我沒辦法做了。”
    “誒，您不能這樣啊，現在哪個崗位都不好做，哪家公司都一樣的，你不是小姑娘，別衝動。丟了這份工作，再想找回來就難了。”總裁助理除了協助總裁工作，還有幫助上下人員協調的義務。最近鬧辭職的人不少，周銘早都頭大如鬥了。“張部長，我記得你愛人前不久股票賠了不少，您要是在這個關頭辭職，您的家庭怎麼支撐下去啊？您兒子才十歲，以後還有一大堆的學費、保險、進修甚至是結婚買房子，您不能衝動啊。”
    張部長突然不說話了，呼吸卻不暢。她把周銘手中的策劃書捏在手裏，然後抹抹臉，咬著嘴唇落魄地往回走。
    後麵總裁辦公室突然打開了，魏東籬走出來。
    “張部長。”
    魏東籬低沉的叫了一聲，大步子往前走。
    周銘下意識覺得不妙，心裏直替這位中年部長捏了一把汗。
    張部長聽見魏東籬的聲音，想著魏東籬大概是聽見她的抱怨了，於是回過頭，狼狽落魄的眼神帶著幾分怨恨和脆弱的不滿。
    這直白的怨恨的眼神，魏東籬麵孔高昂，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他經過張部長身邊，卻沒有停留的意思，隻是把一本文件夾隨手放在她懷裏。“你可以借鑒一下。”
    張部長一臉莫名，看著魏東籬的背影。她低下頭翻開那份文件夾，赫然發現竟然也是現在她正在做的案子的企劃書。隻大致看了一眼，她就已經發現這份企劃書做的十分好，很多意想不到的亮點看得她咋舌。
    女部長一陣羞愧，抬頭喊住魏東籬。“魏總？這是？……”她羞愧了，他們的總裁還是個好總裁，他之所以那麼吹毛求疵，是因為他們確實是還有太多不足之處，現在想來，剛才那樣的表現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魏東籬腳步不停，冷冰冰地說：“我閑時做的，你們可以借鑒，但是相似度不準超過百分之十。”女部長本來羞愧得發紅的臉猛然煞白：相似度不準超過百分之十？這還不如不給她看！
    “周銘，我讓你準備的車準備了沒有？”
    這時還呆立在一旁的周銘一頭冷汗差點飆下來，急忙忙摸出電話。“有車子待命的，不會耽誤的。”他一邊應付魏東籬，一邊匆忙撥通了司機的電話……太驚悚了，周銘在自己心裏淚奔。
    魏東籬壓根兒就沒有說要叫司機，他要出門剛才也沒有說。
    不過這已經不能作為借口了，自從上次出過同樣的狀況之後。
    現在在魏東籬手下做助理，除了最基本的素質之外，還要兼備預言家和邏輯學顧問。比如說魏東籬下個月要去參加一個剪彩活動，那麼在這件事情安排進他的行程之前，周銘要先知道這次剪彩的具體時間和地點，以及參加活動的重要人物名單。然後在之後的日子裏，魏東籬會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直到剪彩當天，他會突然要求要出門。
    “啊？您要去哪裏？”
    “難道你不記得我叫你準備好車嗎？”
    “啊？什麼時候？”
    “上個月八號。”
    （淚目）“您沒有說啊。你隻說那天有個剪彩活動。”
    （冷氣）“剪彩活動你打算讓我用兩腿走過去？”
    （180度彎腰）“對不起，我知道了……”
    像上麵那種情況，周銘現在已經可以安全應付了，至少不會完全措手不及。至少他是個男人啊，這點擔當和壓力，他還是頂得住的。
    “喂，小高啊，你在公司吧？總裁要出去了，地址你查一下我給你的行程表8號……什麼？！你在外麵？陪副總出門的？……我不管，你馬上叫你手下另一個司機出現，三分鍾後必須停在總裁出行的那個固定地點迎接！”
    掛了電話，周銘心髒撲通撲通亂了節奏。他喘了口氣，手機都有點拿不穩了。得做兩手準備，萬一今天幾個副總都見鬼地出了門，那公司幾台商務車估計沒指望了。真是的，自從凱奇告假，這些副總女秘的都大膽起來了，連總裁座駕都敢征用。
    周銘心裏忐忑不止，咬牙想著，實在不行自己親自上陣，他偷偷開來他老爸的那輛奔馳S600還是上得了台麵的。
    司機那邊給他回複了消息：
    “成功Hold住，警報暫時解除。”
    周銘抱著電話人都快虛脫了，淚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