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魏東籬出去之後，江少涵背貼著門板慢慢地坐下來。
    他抱著自己膝蓋，下巴擱在膝頭陷入了漫漫的沉思裏。
    後背貼著的門板還傳來啪啪的竅門敲門聲，魏東籬好像一時半會不打算離開了。江少涵就把臉都埋進雙腿中間，睜著眼睛使勁瞪著腳下的地麵。人是不是總會在衝動的時候犯點錯才甘心呢？不在衝動的時候做一點清醒的時候不敢做的事情，是不是那一時就會難過的活不下去？
    “小涵，你開一下門！”
    外麵魏東籬不肯離開，還在使勁拍著門板。
    江少涵突然覺得心裏委屈得說不上來，讓他直想哭。可是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隨隨便便掉淚。於是他忍著，假裝外麵的一切聲音都被絕緣在這塊不是很厚實的門板之外。
    “小涵，小涵？小涵？”
    “你敲夠了沒有？！”
    給吵得受不了，江少涵終於氣的一下拉開門。
    “嘿嘿，夠了。”看見江少涵終於開門了，魏東籬笑著把舉起的大手藏到後背去。“我也沒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躲著我。你要是真的不喜歡我，我們還當普通朋友不行嗎？你就當我是你一普通朋友，沒事來看看你，照顧照顧你。這樣也不行？我這次真的出於非常君子的立場，你不要多想，好麼？”
    “不好。”江少涵比魏東籬矮一點，於是瞪他的時候要稍微抬著頭。
    “好吧。”魏東籬失敗感全開，隻好垂頭喪氣地表示放棄了。“那你現在住在這裏，一個人沒問題嗎？”
    “你放心吧，我已經可以自立了。”
    “哦，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就電話找我，我把我號碼放在你茶幾上了。”
    在收拾房間的時候，魏東籬偷偷把自己號碼寫在一張小紙條上，用鑰匙扣壓著的。
    送走魏東籬，江少涵走回客廳裏，伸手把那張紙條拿起來。
    “神經病！”
    隨眼看了一下，江少涵皺著眉，隨手把紙條扔進了茶幾下麵的抽屜。
    大學開學不久後第一件事就是軍訓，實打實地訓足半個月。新生人群全都搬進距離兩公裏之外的一個部隊裏，和那裏的軍人一起參加訓練。
    江少涵平時對這塊沒什麼了解，也不知道現在進入的是什麼軍事機構。反正好像也不是特別正規，規模也不是很大。是和他們學校有協議，專門為附近的幾所學校的新生提供軍訓的一個部隊分支。
    訓練開始後的第五天，江少涵就黑了一圈，手臂和脖子從衣袖的地方有明顯的界限。他還是老樣子，不太喜歡說話，每次去食堂吃飯的時候不太抬頭，有種獨來獨往的獨行客的味道。他也說不上來自己這是怎麼了，隻是每次看見別的同學打打鬧鬧吵的翻天的時候他一點興致都提不起來，也不願意去那嘈雜的世界插一腳。
    “今天軍訓我們二連有客人了，你們副教官回家看媳婦兒了，所以今天我請了我以為朋友來教大家擒拿。大家不給點掌聲，歡迎一下啊？”
    雷教官今天高興的不得了，一嘴白牙笑得森森然。
    操場上啪啪的掌聲此起彼伏，似乎每個人都對這位新來的教官充滿了激動的期待。主要是以前那個副教官太嚴格了，大家在他手底下都覺得沒日子過了。
    唯獨江少涵臉色有點發白，兩隻手垂在身邊連動都沒有動。
    “大家好啊，我姓魏，我不是專業的教官，今天純粹過場，教的不好大家別見怪。”
    一身軍綠色迷彩，肩上扣著小綠帽，軍腰帶係的筆挺，兩腿齊肩打開，腳尖45度朝前，雙手背在後麵。背對陽光，一臉正氣。這不是魏東籬是誰？
    江少涵站在人群裏很安靜，雙眼冷不丁地看著魏東籬在隊伍前麵意氣風發地裝神。
    “其實要學好擒拿很簡單，隻要不怕疼，不怕摔，我相信在場的男子漢們都能做到。是不是？”他挺足了中氣地吼一聲“是不是？”，於是操場上就隻聽見二連震天響的“是！”的吼聲。
    “那個，你，第四列的排頭出列。”
    魏東籬裝神地帶著幾個同學狠狠練了幾次，最後把摔的七葷八素的同學一扔，朝隊伍中一指。
    江少涵個子高，站在隊伍裏就隻能當排頭，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第四列的。江少涵出列和魏東籬麵對麵站著，兩個人開始玩起“我不認識你”的遊戲。
    “叫什麼名字？”
    “江少涵。”
    “幾班的？”
    “0907班。”
    “多大了？”
    “18。”
    “家哪兒的？”
    “上海。”
    “學過擒拿嗎？”
    “沒學過。”
    “看過嗎？”
    “剛才看了。”
    “想學嗎？”
    “一般。”
    魏大教官突然雙手扳住江少涵手臂，雙手一邊用力，腳下一使勁要將他絆倒。
    江少涵好像就是有備而來，左腳一抬避開了魏東籬下麵使的絆子，然後雙手翻過來揪住魏東籬的袖子，怎麼都不撒手。他抬頭瞪著魏東籬，充滿靈氣的黑眼睛執拗地寫滿一股“想絆倒我沒門兒”的銳氣。
    第一次見江少涵這麼英氣的一麵，魏東籬心聲雀躍，下手就更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力道。
    “不錯，反應迅速，腰板也很有力。”魏東籬壞笑著，眼睛盯著江少涵的時候都能竄出火苗。他覺得這時候的江少涵有種活生生的活力，那股銳氣非常讓人心動。
    “我知道你不打算放過我。”借著相互較勁的姿勢，江少涵低低地對魏東籬咬牙說一句。
    “嘿嘿，你想多了，我還真不是衝著你來的，碰上你純屬巧合。而且啊，”他手上的力氣非常大，江少涵跟他使勁地僵持了一下，最後還是猛的一下被魏東籬給放倒。
    壓在江少涵身上，魏東籬高興地咧開嘴。“你以為我現在很閑啊，我哥哥的帶班費收的很高的。”
    江少涵給魏東籬壓著，腦海思維不受控製地就想到了前不久發生的那件事情。他臉一紅，下意識地就把兩條腿繃得緊緊，一點都不放鬆。
    本來魏東籬沒想到那塊去，可是江少涵給了他提示。一股惡作劇的心態冒出來，魏東籬臉上壞笑著，一條腿使勁去分江少涵的腿。
    這一下簡直讓江少涵炸毛了，臉一僵，然後暴走式反抗。周圍都是同學，他不敢太大動靜，於是暗暗和魏東籬較勁。
    他的臉被暗中使勁憋的通紅，眉毛皺著嘴唇抿起，倔強的樣子帶著讓魏東籬心髒發燙的動人。
    魏東籬被這動人和一時的激動逼的有點失控，動作就不知不覺超出預想範圍了。江少涵腿上一鬆懈，魏東籬就犯下原則性錯誤了。
    江少涵臉紅的像爆炸的番茄，通紅的眼睛使勁瞪著魏東籬。
    魏東籬也嚇了一跳，但是道歉的話還沒說出來，他的原則性地帶就遭到江少涵提膝一撞。魏東籬的臉刷的就變色了，瞪著江少涵時牙齒磨的咯咯響。“江少涵，你簡直就是個S……”說完就忍不住把頭低下去，好像真是給撞的不輕。
    “我是S，你是什麼？”江少涵覺得解氣，爽朗一笑。
    “我……我就算是M，我也是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M！”惡狠狠地恐嚇完畢，魏東籬挺身跳起來。他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告訴你們，不要以為把敵人放倒後就覺得高枕無憂了，你們一定要給敵人徹底的一擊，否則對方都會反攻回來。懂了嗎？”
    站起來之後，魏東籬臉色就恢複得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了，雙手靠著背，繼續神氣十足地裝教官界的大神。江少涵站起來，雙手掃掃一背後的草葉。他盯著魏東籬的身影，一想到他剛才自稱“M”的情景，然後嘴角就不自禁地一上揚。
    有時候這壞人不一定就完全不討人喜歡，他們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尤其是在他們吃虧受委屈的時候。江少涵對魏東籬雖然沒什麼好感，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看見他卻覺得非常可愛。他心裏越想越覺得自己原來就是個壞人，也是喜歡欺負人的。
    魏東籬回頭時正好看見江少涵神采飛揚的臉孔，他知道江少涵在笑什麼，於是臉一紅，喝道：“笑什麼笑？牙白啊？回去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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