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人不倦 第1章、追你追到這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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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天氣和早上沒有辦法比,熱烈的太陽散開的熱度很可怕,連柏油的馬路都好像要融化,四處恍惚蒸騰著白霧。
江少涵在綠化帶的一棵樹下坐著,雙手抱膝抬頭望著遠處,身邊蹲著他那隻叫做“花式”的純白色哈士奇。汗從他臉頰上一滴一滴流下來,慢慢的,他襯衫的領口附近都變成了半透明的一層。
年輕男孩子皮膚好,從遠處看總能透出一股奶白色的誘惑力。
魏東籬從遠處用望遠鏡觀察著江少涵的情況,眼睛定在了他領口的位置有些不能自拔。車子裏麵很安靜,助理也不敢說話,隻有冷氣吹出來時發出微微的聲音。
“臭小子,看你能撐多久。”魏東籬有點咬牙切齒,把望遠鏡丟進助理懷裏,然後他一頭靠在沙發上,閉上眼不想動。
可是沒有過一會,他又從助理懷裏把望遠鏡搶過來,湊到窗前去觀察不遠處的江少涵。
可是這次瞧,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生活在大城市的人總感覺自己什麼都缺,可是大城市從來不缺人。經濟支撐著大城市發展,而發展支撐著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來。
人的本性是爭,越來越多就越來越爭。魏東籬在競爭中是強悍的,從二十一歲出任總裁到今六年,他從來沒有在競爭裏輸過,他也不會允許自己輸。就算有時候被對方占據了優勢,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拚命去爭回來。那是他的本性,他天生骨子裏就帶著的東西。
09年度六月一號的Vlielin夏季時裝周過後,魏東籬就變得很煩躁了。他站不定,坐不安,食指敲打者額頭總覺得心裏嗡嗡作響不得安寧。
Vlielin當晚登台答謝的十二位設計師裏,有一個人實在讓他忘不了,那人年紀很小,站在一堆燈紅酒綠、被世界染的不成樣子的男女中間。他安靜地微笑,和周圍的人一樣輕輕地鼓掌。有人為他獻上鮮花,他抱住,禮貌地彎腰,和對方握手。
很好的氣質,十足的修養。魏東籬坐在評委席上,嘴角一提,心就從此飛起來了。
於是從那以後他心就沒安定過,熱氣騰騰地不斷散出本性的氣焰。
上海的夏天夜晚是很不好過的,除非躲在人造的冷氣空間裏,否則漆黑裏潮熱發燙的空氣,會直接讓曝露在空氣下的世界變成一個大大的蒸籠。
江少涵一頭都是汗,烏黑的發絲在額頭和臉頰上粘了一層。他不時地用肩膀蹭一下臉,然後牽著狗繼續往前走。
他年輕的臉頰被熱氣蒸的紅撲撲的,仿佛西藏女孩子臉上的高原紅。但是他烏黑的眼神在夜晚的路燈裏閃閃爍爍,看上去很迷茫。他牽著狗,如同帶著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魏東籬自己開著車跟在後麵,銀色的車身就像一個纏上了活人的幽靈。江少涵知道後麵一輛車子跟著,可是他不回頭,繼續往前走。他知道現在跑沒用,況且走了一天他也實在沒力氣跑。
“上車吧。”魏東籬把車子開到江少涵並排,車窗搖下來對他說。
江少涵不理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我告訴你,以前我特不待見你這種請高調的少爺,你們這種孩子最討厭,又無知又自私,還各種孤僻性格。”魏東籬緩緩開著車,斜著眼睛幾乎在瞪江少涵。
“那你幹嘛纏著我?”緘默良久,江少涵終於開口說話了。他還是沒看魏東籬,手背在額頭上抹一把。
“就是喜歡你了,看重你長得漂亮。”
“漂亮的多了去了,你幹嘛偏偏看重我?”
“都說是喜歡了,這是注定的,就是你,我也變不了。”
“你這話聽上去像告白。”
“什麼叫‘像’?本來就是!雖然程序走的不太對,可那不是你逼的嗎?”
“你也是個出色的人,高富帥你占全了,可你幹嘛偏偏喜歡這調調?你不覺得可惜啊?”
“感情你是搞歧視啊?這調調怎麼了?你倒是說說啊,國家那條法律規定不準這調調了?”
“我跟你沒話說,你別纏著我。我跟我爸爸脫離關係了,你也別拿我爸的公司威脅我,我也不受你威脅。”
“你厲害啊,你有種啊,有本事你跟我強到底,你才十八歲啊江少爺,我倒要看你怎麼跟我硬到底。”魏東籬本來不想撂狠話的,可是這小孩兒太氣人了。魏東籬現在已經不是最初那種純粹的對美色的追求了,更多的是他被江少涵的態度激起了爭奪的本能。要是不能讓江少涵屈服,他一定這輩子不得安寧。
魏東籬說完狠話就驅車離開了,銀色的車身飛快地消失在了黑夜裏。
身邊沒了那輛幽靈一樣的銀色汽車,江少涵埋頭走了一會兒。
他看著很平靜的樣子,要不是雙手拳頭攥的死緊,很難想象他下一秒會突然把肩頭的背包摔下來狠狠撂在地上。
他氣得大口地喘氣,彎腰坐在背包上。然後他雙手圈住膝蓋,頭埋進臂彎裏。
旁邊花式被主人的氣勢嚇到了,嗚嗚地低聲呻吟著。今天它隻吃到了幾包餅幹,它餓的要死,但是都不敢叫。主人很反常,它不敢再惹出什麼事兒了。
本來已經消失在黑夜裏的銀色汽車不動聲色地又開了回來,車輪安靜地在此刻沮喪的男孩兒身邊停住。
“再打個商量吧?”魏東籬從車窗裏笑眯眯的伸出頭,臉上不懷好意地。“就三個月,你跟我玩兒三個月,完事了我自然放過你。”他歎一口氣,忍不住自嘲:“我追人從來沒追到過這份上的,你這小孩兒就不能長心一點兒啊?”
江少涵抬頭看了魏東籬一眼,那憤怒的眼睛在魏東籬眼裏看來分外動人。
“行不行啊?要是答應的話就上車,我也不是專吃小孩的野獸,跟我三個月你絕對不會虧。嘿嘿,答應了吧。”
江少涵站起來,憤怒的長腿在魏東籬車門上狠狠踹一腳:“滾!!!——”
車身被踹得一陣晃動,魏東籬訕訕地笑著,兀自搖搖頭重新發動車子。
“你就倔吧,反正我手段足得很,咱們耗著,看誰最後認輸。”
汽車揚長而去,在黑夜裏揚起一陣風。江少涵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臉氣得發紅。過一會他抹抹眼睛,然後重新抱膝坐在背包上……
現在這個時候最急最上火的人,一定是“江世”的老董江恒了。現在他最小的兒子流落在外,這麼熱的天氣,白天黑夜的都沒有一個遮頭的地方,不知道這孩子一個人在外要怎麼過。他幾次猶豫著拿起了電話要撥小涵的號碼,但是最終又幾次都放下了……
露宿街頭的夜晚難過極了,到處的街燈不會增加絲毫的溫暖,反而會令人更加的失落。因為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依偎在自己親人、愛人或者朋友身邊,他們身邊的燈光暖色調的,會給夜晚增添上不一樣的家的味道。
江少涵最後在天橋下麵的角落裏落了腳,一天的疲憊讓他一坐下,整個人馬上就倦怠地想要閉上眼。
可是閉上眼他也不能安寧,滿腦子都是魏東籬那張邪惡可惡的臉。
他就不明白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霸道的人。他所謂的喜歡是什麼?是霸占和巧取豪奪以及囂張跋扈的侵略!這樣的喜歡誰能夠接受?先不說江少涵根本就不是那調調,就算他真的是那調調,他也絕對不會喜歡上這樣的混球!
江少涵在水泥地上躺下來,頭枕著書包。花式在他頭頂趴下來,熱乎乎的腦袋和鼻子輕輕地貼著主人。江少涵失落地摸摸身邊唯一的朋友,落寞的聲音輕輕說:
“睡吧。”
吸一下鼻子,把頭埋進花式白絨絨的毛裏。“混蛋!……”江少涵在睡夢裏還模模糊糊地咒罵著魏東籬,眉毛皺著,細長的手指貼著水泥地上攥成一團……可是他現在最傷心的不是受人威脅和擺布了,他最傷心的是從出門到現在,爸爸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他們都不關心他的死活。
他被人拋棄了,連最親最愛的人都把他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