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該不該回去？”他站起來，毫不在意別人看向他的異樣眼光。
    “這是您的考慮，但是，我很想回家，卻不知道家在哪兒了。”莫雷還是一本正經，他從不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家裏的人大概都不在了吧，相比較而言，我是最幸運的一個。
    岸上一個婦人，背上一個大概一歲的孩子，懷裏還有一個更小的，兩個孩子壓彎了她的背，手裏還牽了一個，三四歲，已經會向兩邊的人要錢了。
    她的麵前還放著一個扁，上麵有幹蘿卜絲和蔥，旁邊還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背個箱子給人擦皮鞋。
    這就是家嗎？
    父親呢？也在碼頭上嗎？
    宗玉一直在船上遠遠地看著，看了一個下午，水果船都變成了水果湯。
    那一家子還是沒有走，扁裏還剩下一些東西。這個時候，大多數的男人已經去找個便宜的酒館喝上兩杯了，隻有一些管事的，還在忙，當然，他們是隻動嘴不動手的。
    一個下午，孩子的生意並不好，碼頭上擦鞋的有很多。婦人喂了小孩子好幾次蘿卜絲，也喂了好幾次奶。
    但是，她自己一直餓著。
    這就是母親嗎？那些東西，根本賣不了幾個錢。
    孩子吃掉的比較多吧。
    突然湧上心頭的，是什麼感覺？我是在嫉妒他們嗎？還是可憐他們？
    “我想吃蘿卜絲了。”宗玉突然說。
    莫雷一直陪著他，就站在他身邊，有意無意地為他擋著裙子上的斑點。他不會說話，他隻會沉默地陪在他身邊。
    “我去買。”莫雷一直盯著宗玉，這時候才看了那母子一眼。
    宗玉親眼看到他下了船，走到婦人麵前，連扁一起買走了。
    隻後，女人帶著孩子，慢慢迎著夕陽。
    沒有男人來跟著他們，也沒有人來跟他們打招呼。
    看來他們也沒有父親，但是他們還有個母親，用自己單薄的不剩幾根毛的羽翼保護著他們。
    不，宗玉惡毒地想，他們其實有父親，有個抽大煙的死鬼父親，抽光了家裏所有的錢，然後逼著他們出來。
    “我回來了。”莫雷捧著個扁，像捧著聖物一樣捧著，從他身後看，絕對會以為那扁裏放著什麼寶貝，“沒有蘿卜絲，那個女人賣的是山芋條。”
    “我不吃，就是想吃點鹹的了。”宗玉順手撈了片蘋果，丟到莫雷身上，“自己吃吧。”
    莫雷可笑地捧著，胸前蹭了一圈灰。他轉身，宗玉從他身後補充了一句：“錢從你自己的俸祿裏扣。”
    宗玉現在開心了，終於開心了。
    夕陽也是漂亮的家夥，用黃金修飾著時間的一切。
    海鷗鳴叫了一聲，它對這個那麼開心的家夥感到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