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笙開始覺得呼吸急促起來，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又放開，半晌才說：“玲瓏，連翹她，有了身孕，我希望你能寬待她些。”
    “是嗎？”玲瓏不鹹不淡地說，轉過身不再看他一眼，一室的梅花清香也抵擋不住鋪天蓋地的憂傷。
    短短三年，竟物是人非地這樣快。
    夫君，玲瓏有些不舒服，不送了。”扯開帳子躺下，朗朗白日下竟有種眩暈感。
    柳雲笙呆立了半晌，總管差人來請，說是倚珍閣的貨送來了，等著少爺去清點。
    他盯著那帳子許久，才抬腳離開。
    玲瓏閉著眼，感受體內流竄的氣息，心口處突然劇痛，她掀開衣袖，那處猩紅更加刺眼，也蔓延地更多了。
    柳雲笙，你用出妍延續我的命，就是為了今日，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嗎？
    她摸索著從枕頭下拿出那最後一粒藥丸，猶豫了片刻，又放回了瓶子裏。
    院子似乎靜了許多，連那些傭人都走了，此刻她真真正正隻剩下了一個人，突然門口傳來響動，她抹掉臉上的淚痕，出聲問：“碧珠嗎？”
    門“吱呀”一聲關了，緊接著是很輕的腳步聲，她心驚，這並不是碧珠的腳步聲，於是捏緊了被子，沉著聲喝：“大膽，給我出去！”
    “姐姐好大的火氣呀。”一串銀鈴般的聲音傳來，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在床邊停下，“聽聞姐姐身體有恙，連翹特來探望一二。”
    連翹一身粉色的衣裙，襯得膚色越發的白皙嬌嫩，反觀玲瓏，素色的襖子，同色的裙子，脂粉未施，一臉愁容，看上去委實沒什麼精神。
    “你有心了，我今日不便見客，請回吧。”她隔著帳子，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連翹眉梢揚起，尖細的下巴微抬，眼底全是深深地不屑，“少爺讓連翹送了些姐姐愛吃的點心，姐姐吃點吧。”
    玲瓏的額前全是細汗，蠱毒發作之時的痛苦，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她此刻已經耗盡了力氣，還要分神跟連翹說話，一時間煞是辛苦。
    “放那吧，你走。”玲瓏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便再也沒有了力氣。
    手心緊緊地攥著瓶子，隻要將那顆藥吃了，便不會這般痛苦，可是，以後，她便再也沒有了賴以維持生命的保障了。
    這邊連翹將托盤放下，眼角瞥到櫃子上的梅花枝，眼底精光閃過，提起裙擺，優雅地離開。
    前殿的人正在清點聘禮，柳雲笙坐在堂中，正聽著總管的彙報，柳老夫人被丫鬟攙了過來，“笙兒，你真要娶那姑娘？”
    “娘，柳家不能無後。”柳雲笙將母親扶到椅子上坐下，恭敬道。
    “孩子，娘雖然多年不管家事，但是，玲瓏那裏，總得要過得去才行，她也是個好姑娘。”老夫人雖然已是滿頭白發，但仍然精神矍鑠，神采奕奕。
    “娘？”柳雲笙驚訝於母親的話，要知道，玲瓏嫁來的這三年，母親連她的晨昏定省都省了，他一直以為母親不喜歡玲瓏的。
    “你要是決定了，就不要後悔。”柳老夫人常年在佛堂念經，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柳雲笙目送她離開，心下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