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比試下來，仍是牡丹領先，毫無懸念地一路扶搖直上，但自那天之後，坊間一直流傳的畫作，卻由華麗的花朵人物，變成了清婉的山水風景，一股清新之風吹遍錦都的大街小巷。
     沒有人知道那畫的作者是誰，更甚者，連來曆也沒人摸得清，有人專門去打聽，也隻隱約知道，來自某位名家姑娘之手。
     世人就是這樣，越是神秘越讓人趨之若鶩，一時間那畫竟有價無市，好幾家畫舫老板都一畫難求。
     玲瓏細細數著銀票，倚在窗邊托腮看風景，後院是姑娘們住的地方，奇花異草，到了春天便美不勝收，可如今，半點芬芳也無，隻有微風吹起飄零的葉，期期艾艾落了一地。
     碧珠捧著剛泡的茶，一進門便看到她憂鬱的側臉，忍不住關切道：“姑娘有什麼事不開心？”
     “無聊。”玲瓏拍拍手，將銀票放回碧珠手裏，“收起來。我去睡覺。”
     碧珠嘴角隱隱抽搐了下，端著托盤的手有些顫抖，“可是姑娘，你才剛起沒多久。”
     “也對。”玲瓏坐在床上，一眼瞥到床腳的笸籮，大紅的絲線纏纏繞繞，這才想起還有一事未做。
     “上次讓你做的衣服樣子好了嗎？我今天趕一趕，晚上興許能做出來。”
     碧珠連連點頭，隻要姑娘不睡覺，做做別的事情也可以，她去櫃子裏拿了出來，“我也隻讓師傅稍稍收了邊，柳公子拿過來的時候，已經成樣了。”
     玲瓏打了樣子，到吃午飯的時候，已經快繡好一隻袖子了，碧珠捧在手上讚歎，建議道：“姑娘，要不我把你的繡品拿出去店裏寄賣，也能賣個好價錢。”
     這幾日如流水般的進賬，讓碧珠雀躍不已。
     “不了，柳雲笙見過，我怕被人認出來。”玲瓏想也不想拒絕，手上的動作沒停，手指上下翻飛，一朵綠葉躍然衣擺之上。
     “姑娘，你才華驚世，為何怕人知道？”碧珠不明白，這萬花坊的姑娘，哪個不是為了名利雙收，唯獨她家姑娘，避之如毒蛇猛獸。
     “麻煩。”玲瓏簡短兩字，說完便不再開口。
     若是可以，她也想天下皆知，可前提是，她要有那個時間去享受榮耀。
     若不是藥材不夠，她斷不會為了區區幾百兩銀子，拿自己的作品去賣，真真是到了山窮水盡之時，才方覺得一切名利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不錯，她中了蠱毒，在遙遠的苗疆，就連她的父親，苗家的族長也無藥可解，這麼多年，隻能控製蠱毒的發作時間而已。
     她年方十七，距離大限，也隻三年而已。
     苗家姑娘性情豪爽，她一直想要在自己別離人世時，好好看看外麵的世界，所以，便有了這趟中原之行。
     在這裏，沒有人照顧她，沒有人提醒她吃飯，沒有人會做好了飯菜叫她起床，也沒有人陪她去原野打獵，捉好看的寵物給她，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必須適應。
     這便是弱肉強食，師傅在她走時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她誰都不可以信，外麵的世界充滿了腥風血雨，而苗寨裏，永遠祥和如春天。
     除了開闊視野，她還有一個目的，錦都繁華，必定許多人中龍鳳，想來名醫也多，她想，再試一試。
     手邊的花朵已經有了新的輪廓，羞澀著打著骨朵的，大喇喇綻放著的，開滿了一整個衣袖，一揚起，便是整個春天。
     她猶記得，那年父親帶她去花林，百花叢中她明豔的笑，自此便成追憶，而那繁花錦簇，也隻存留在心裏。
     草草吃了飯，想著將另外一隻袖子繡好，竟連午覺也沒睡，倒是讓碧珠頗為驚訝，微揚的小臉上，多了幾分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