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後雜誌社有四天都是輪值，簡悅就全申請了值班。結果第一天值班就開始下雪，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變得小了，有要停的趨勢。辦公室裏中央空調呼呼的吹著暖氣，興許是溫度太高，她竟有點想睡覺，就起身去茶水間裏衝了一杯咖啡。茶水間的窗子朝著大廈前的馬路，路兩邊種著排排楓樹，此時光禿禿的枯枝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風吹過來揚起一道亮閃閃的銀粉。
    剛端著杯子走出來，就聽見一起值班的老彥說：“咦？初夏，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初夏說：“我剛好路過，就上來看看。”抬頭看到她，微微一笑，“簡小姐，你好。”
    “你好。”她不太喜歡跟人交際，也隻禮貌一笑，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初夏已經走過來，十分客氣的跟她說：“簡小姐，不知道請你喝杯咖啡方不方便？”
    簡悅疑惑的看看她，初夏溫柔的笑，“對不起，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皺下眉，有些苦，可能跟新換的牌子有關。
    她何償不懂初夏的心思，但並不覺得生氣。曾經，她也不止一次這樣犯傻的，跟姐姐講自己喜歡男生的樣子，或炫耀，或挑釁，或暗示，或驚慌失措，都隻是想證明，那個人對自己是不同的。隻不過，她料錯了她，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假想敵，可是，愛一個人就是這樣，自私，無知，卻也是無罪的。
    她們去了對街的咖啡館，很法國風情，廳裏青蘿曼曼，一盆盆吊籃在溫室裏開的正好，空氣到處都漫著淡淡的香氣；簡悅最先以為是花香，直到進了包廂才發現原來是桌台上香薰燈的香味。
    她們點了兩杯咖啡，卻都沒有喝。初夏拿著勺子攪動著咖啡，慢慢的勾成一個漩渦，像要連她的手指都一起吸進去似的。她一直低著頭，眼中的光有些恍惚，像是在想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有想，隻是一個簡單的表情。
    簡悅也沒有說話，隻轉頭看著窗外。
    外麵的雪還揚揚下著，路上的交通很不順暢，堵了一條長長的車龍，緩慢的向前移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咖啡都已經涼了，初夏才怯怯的開口：“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
    簡悅看看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什麼，她比誰都要清楚這種‘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的感受；可是知道是知道，喜歡是喜歡，雖然矛盾，卻不衝突。
    因為我的喜歡是我的，你的不會喜歡是你的。
    “我很早就知道他有很多女人，走馬觀花，隔三差五的換……我視而不見，也假裝不在意……”初夏努力的壓下眼淚，終於抬起頭，“我不奢望成為他的唯一，但我渴望能是他最後一個女人。”
    簡悅凝著她水朦朦的大眼睛，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而我是山腳下的一顆小石子，無論怎麼努力，怎麼成長，我都隻能匍匐在他的腳下仰望他……”她又茫茫的低下頭，聲音近似悲哀，“趙大哥也不止一次勸過我，但我沒有辦法，我就是喜歡他，隻要能待在他身邊，哪怕是他冷落我，哪怕別人覺得我賤，我也不在乎……這輩子，我就喜歡過他，這輩子，我也隻想喜歡他……”
    簡悅想起曾經在一個書簽上看到的幾句詞：門外當時，薄情流水，如今何處？
    “我知道上次的新聞給他惹了很多麻煩，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偷拍。”她的眼淚一顆顆的掉到咖啡杯裏，很快就融掉了，“我知道他很生氣，他不理我也是正常的，可是……”她無措的握住簡悅的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跟他解釋一下，讓他不要生氣了……我知道這也許會讓你很為難，但除了你，沒有人會幫我……”
    簡悅不該摻合這件事，可她還是心軟了，到底是同病相憐。
    她打電話給顧宇誠的時候，他可能還在睡，聲音囔囔的，“喂……”
    她說：“是我。”
    他有些意外，“簡悅？怎麼現在打電話？”哦了一聲，又開玩笑，“是不是想我了？”
    她無心的跟他瞎扯，聲音不覺也有些冷淡，“我有事找你。”
    “啊？”他聽出她語氣不對，問：“怎麼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生氣，“電話裏說不清楚，你出來吧。”
    “現在？”他說：“我這會兒在深圳呢。”
    離上次見麵才幾天，她才不相信他這麼快就又出去了？！
    “我不信。”她氣鼓鼓，“你現在馬上出來。”
    “小祖宗，我真的在深圳。”他隻差沒發誓，“這兩天球會有個比賽，我上午剛過來。”
    他說的有鼻子有眼，她半信半疑，“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難得這樣使拗，他很好奇，“你到底有什麼事？”
    她看看初夏，話到嘴邊又咽回去，“電話裏不知道怎麼說。”頓了頓說：“等你回來見麵說吧。”
    “這麼嚴肅？”他胃口全吊起來了，“先跟我透露點好不好？你這丟一半堵得我難受……”
    她嗤，“你還會難受？”
    他說：“有事說事，不準人身攻擊啊。”
    他這樣說話，她心裏更覺得煩的慌，連話都不想跟他說，“你等下，我讓別人跟你說。”把電話給初夏，“你跟他說吧，我去出去一下。”
    這個點大廳裏隻有寥寥的幾個人，應該也是在附近寫字樓上班，因為身上的服裝都很正式；她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馬上就有侍者走上來，彬彬有禮的問：“您好女士，請問需要點什麼？”
    她無意瞄到桌台餐牌上正在推薦的慕斯，於是說：“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上來的很快，她拿起叉子卻又不想吃了。可能是中午沒有吃飯，她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還是勉強自己吃了一點。
    提拉米蘇的味道有點苦，可能是上麵的巧克力粉放太多了。她實在不願吃，就把盤子推到一邊去。沒過很久初夏就出來了，因為戴著墨鏡擋了大半個臉，所以看不真切臉上的表情，隻從濕濕的臉頰上看出來曾經哭過；大概是怕人認出來，她又將衣領往上掩了掩，才拿著手機走過來，“簡小姐。”
    簡悅站起來，初夏把手機遞給她，“謝謝。”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