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如昨的目光映入眸底。
    三年了，我於這茫茫人海再見他的模樣。
    妻問，你看什麼呢？
    我倉促的神情似乎已經道破了嘴裏的謊言，一個老朋友。
    楓，依舊一個人。依舊那般安靜。
    淺咖啡色的風衣，飄逸的短發，隻是容顏很蒼白。
    他垂眸走到近處，望了一眼我身側小腹微微隆起的妻子。
    你還好麼。他淡淡的問。
    還好，你呢。縱然心底千般心酸滋味，但俗世隻給我們開出了隱忍一張籌碼。忽然想起一段話，以淺淡如風的寂落道出此刻心境。後來的你，喜歡了誰。多年後人海茫茫，倘若再遇見你，你已變了模樣，我也隻會輕輕的問一句，你還好麼？好久不見。
    也還好。楓微微一笑，那不打擾了。
    我急急拽住欲擦肩而過的他，有時間麼？一起吃個飯。
    心中是這般急切，生怕錯失了什麼，可又何曾得到過呢。嵐楓沒有答我，而是將那縷淡淡的目光落在我妻子身上。
    你先回去。我向來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對待妻子自是有愧在心，可婚後三年多，卻從不曾溫柔待她。是不會，是不願，難以說清。
    妻是個順從的女子，點了點頭，也好，那你早點回家。
    九月。陽光慘烈如葬。目送著妻子上了車，熙熙攘攘的醫院門口我和他咫尺相對，卻仿佛有巨石壓在心頭，誰都沒有說話。
    歲月並未給他的容顏帶來怎樣的改變，隻是那雙眼眸中多了幾分紅塵的悲涼。
    你病了？
    他搖搖頭，沒。
    那吃飯去？
    好。
    簡單的幾個字，如一紙狂草，以揮毫潑墨的疏狂輕易掠過這三年的時光。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很清靜。點了幾道素菜。嵐楓從兜裏翻出香煙，遞給我。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抽這個了。我笑著接過。
    青藍色的煙霧在他纖瘦的指間嫋嫋升騰，寂靜的模糊了秋日耀目的斜陽。
    還是一個人？沉默了好久，我問。
    你就要做父親了。他淡淡一笑。
    低下頭嗯了一聲。時間改變了我們。如果，如果那個夜晚他跟我走了，是不是我們就會在一起？
    菜很快上來，我推到他跟前，吃吧。
    你也吃。
    席間很沉默。沉默如岩。各自低頭吃菜，味同嚼蠟。隔得太久，歲月黯沉了相逢的喜悅，真的一如多年未見的朋友，那份情淺淡如水。
    驀然，嵐楓放下筷子，俯身在桌上，手緊緊攥著台布。
    我驚問，你怎麼了？
    他的肩微微顫抖，輕語道，我實在挺不住了，對不起。
    在那一瞬間，我心痛莫名。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心疼他。起身至他身側，小心翼翼的扶起他，我不知道他怎麼了，隻知道我怕了。摟緊他，讓他靠在我身上，似是囈語般一遍遍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在呢，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