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昏暗，冷硬的木板床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背靠著牆蜷縮在角落裏，瞪大眼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默然不語，嘴角緊抿，掩飾著他心裏的不安和驚懼。
    又是一個難眠的冬夜。地上搖曳的是斑駁樹影，嘎吱作響的窗戶唱著和諧的曲子，似乎在嘲笑他現在的處境。很久之後他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破舊的被單扯緊，伸手將自己抱得更緊，頭深深地埋在了潮濕泛黑的被子裏。
    寂靜的夜，靜到可以聽見窗外雪落的聲音，那縮在一起的身影有了點動靜，微微起伏的肩膀和壓抑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裏麵傳了出來，從始至終斷斷續續的哭泣，欲斷不能，欲續不願，似乎是在掙紮著解脫。
    “娘，我好想你啊，娘——”
    聲音放大了一些，光影裏隻有點點璀璨的光芒閃爍，繼而被一雙冰冷的小手抹去消失不見。抬頭望著透光的窗子，雪白的顏色在他的眼底聚集，一如娘親那素白的衣服，不，它一點也比不上娘親的衣服！
    突然想到了什麼，單薄的身影一把將身上裹著的被子扯開，單薄的衣衫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吹起，幹瘦的身子若隱若現，甚至還有些不該有的痕跡，獨自猙獰著。
    “娘——”
    出門之後，小小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在雪地裏，頭頂上的月是最美的，皎潔光滑，完美如素，在這新年的十五月夜妖嬈自賞，隻不過也和暗月教上下眾人一起遺忘了這個本來不該存在的孩子。
    “娘——”
    “娘——”
    空蕩蕩的，連個回聲都吝惜給，隻引出了幾聲狼嚎。連鞋子都不知道落在了哪裏，他赤腳站在雪地裏喘氣，明亮的雙眼看著遠處的山頂，朦朧中一個溫柔的笑臉和低軟的語聲在喚著。
    “殤兒，我的乖殤兒…。。”
    “娘——”
    月無殤緊緊地趕著那聲音跑了幾步，絲毫不看腳下的路，不知道是絆在了哪裏，一下子跌在了雪地中，回響在耳畔的聲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娘——”
    埋頭在雪地裏，冰冷的不隻是手腳，更是人心。頹然地閉上了眼睛，眼角的淚痕淹沒在雪裏，沉寂了聲響。雪慢慢地飄了起來，將不大的身影徹底地掩蓋，抹去他存在的痕跡。
    “唉……”
    一抹身影出現在月無殤倒下的地方，看著依舊一動不動的人影，猶豫了半天還是伸手向雪裏探去。
    “十五的晚上死人，真是不吉利啊。”
    蘇若陌給了自己一個借口，他都自身難保，這個孩子就算是救回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也罷，就當他是腦子抽了，自尋煩惱吧。
    將人背在背上，不算高的輕功在雪地裏掠過，消失在一片蒼茫之中。
    暗月教大殿裏的歌舞依舊，四周燃起的大火堆將殿中照得通亮，舞姬扭著腰身在中央跳著妖豔的舞，勾動了多少人的天雷地火。月冥摟著懷裏的嬌妻，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酒，寬厚的大掌放在了女子高聳的腹部。
    這是個好日子，好到一貫冷厲的臉上，隻有接連不斷的笑意重疊，完全遺忘了，他的快樂是建立在了多少人的悲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