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他口裏慢慢知道了安寧三年來的種種，隱忍、掙紮、痛苦、矛盾、墮落、放縱、麻木……最後變成乖順的安寧。
    一幕幕都在我眼前展開。
    我做的事安寧都知道，娶妻生子，助北堂越齊統一江山，逼死了他父親，丟掉了安寧給的玉，為了權力不折手段……
    我掀翻了書桌，一屋子的狼藉隻會讓心情更加煩躁。
    我去院子裏散步，以前這府邸叫萬安侯府，我從新修葺了一下搬了進來，每一寸草木都是我記憶的樣子，走著走著我到了安寧門前。
    安寧靠在床邊伸手去端水，看見我進來了就收回了手，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想起昨晚的混帳事，真的是激烈了些，安寧還沒能下地，一時羞愧我趕忙獻殷勤的為他端水。
    山月看見我進來，識相的退了出去。
    我坐到床邊沒有將杯子遞給安寧，而是把杯子放到唇邊作勢要喂他。
    以前我是萬不敢這麼做的，昨晚過後我就覺得我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什麼都敢做了。
    安寧看了我好長時間，就在我覺得他會發飆時安寧就著我的手喝了口水。
    安寧如此乖順，我有些不習慣，換做以前他一定當場發飆。
    考慮再三我問他，“你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沒有。”
    “你不怪我嗎？”
    “……”安寧沉默了。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當上驃騎將軍的嗎？你不想知道我因何娶妻嗎？”
    “就算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安寧說，“你要是想告訴我，我聽著就是。”
    我輕咳一聲，坐直身子開始了漫長的敘述。
    遇上安寧，從相見，到相知，再到相守，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卻沒能維持一輩子。
    我們肆意揮霍著年少青春，不去想家國天下。
    太平十五年，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太子更加昏庸無道，各地不斷發生暴民起義，大晏國的氣數已盡。
    那個胡作非為，終日沉迷於花間柳巷的放蕩小王子，竟擊響了這個亂世的最強音。
    打著愛慕的噱頭騙過了安寧，用歸順的姿態掩蓋稱霸天下的野心。
    假糊塗，真聰明。
    太平十七年，兵臨城下，將皇帝囚禁，百官投降，安寧最終被俘。
    我去大牢裏看他，安寧坐在牆角，燈火在他身上照出個輪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坐的太遠，我夠不到他，我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拉著他了。
    “你受傷了沒有……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安寧，你坐過來……讓我看看你啊……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安寧，你過來，你看看我……我求你了，安寧……”
    安寧安寧，我一聲聲的叫他，安寧毫無反應好像叫的不是他。
    “安寧，我一定救你……沒事的……王說了隻要你投降……你投降吧，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你還是小侯爺，什麼都沒變……”
    “你住口！”安寧突然打斷我，“你一個小小侍從竟敢直呼我萬安侯的名諱，反了你了？！來人把他帶出去！”
    安寧雖然身在獄中但是獄卒們絲毫不敢得罪，上來兩個就要拉我走。北堂越齊要我勸安寧歸順，做他的臣民，我來了幾次安寧都不理我，此次是最後一次機會，要是安寧再不投降，隻能死路一條。這惟一的機會我怎能錯過，我抱著欄杆就是不撒手。
    “安寧，你投降吧……沒人會怪你的……”
    “可我怪我自己，我隻恨我沒能死在戰場上。你走吧，別再來見我。”
    “怎麼可能，安寧，你不是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嗎？我一定想辦法救你？”
    “哈哈哈哈……”安寧大笑，他從黑暗裏走了出來，聲音冰冷眼神冷冽，“怎麼有你這麼蠢的人，原來覺得你傻如今你是蠢的可以，我隨口說兩句你就當真了嗎？我不過是玩玩……”
    “安寧，別說這樣的話，我聽不懂……”
    安寧突然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我看著他墨玉色的眼睛裏都是殺氣，“叫我小侯爺！我怎麼能跟個下人糾纏不清，我不想再丟人了，你給我記住，我安寧和你沒半點關係。說好聽你是北堂越齊的侍衛，其實你不過就是北堂家的一條狗，喪家之犬！一條狗如何讓我萬安侯真心相待，救我出去？你別丟人了！”
    “要是沒有你們這幫蠻夷，我怎會落得如今的地步，大晏怎麼會滅亡？！戲台子都拆了，這貓哭耗子的戲法就別再演了！你是北堂家養的狗，如今還是去他身邊吠吧！”安寧狠狠一推，我跌坐在地上，安寧冰冷的話語，刀鋒般的眼神都深深烙進我心裏，我毫無知覺的被獄卒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