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這麼小心溫柔？汪羽連心裏歎了一口氣，無論是誰聽到這樣小心翼翼的詢問、麵對著這麼美麗纖細的人，都是無法拒絕的吧？即使他也是一個男的。“嗯！我知道，我帶你去找。”她展顏一笑，“別擔心，一定找得到的。”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嗨！”提著袋子靜靜地站在一邊，安靜乖巧得出奇。
    好像一朵花，溫室嬌嫩的花朵。汪羽連再次在心裏歎息，和他那普通長相普通身高的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啊!溫室裏的嬌花雖然惹人憐惜，卻距離他更遙遠呢。
    公車繼續開，開過了聖手街，下一站是啟明路。
    “我們在下一站下車，那裏有一個不錯的超市，我經常在那裏買菜。”汪羽連抬起頭盡量溫柔地對著他微笑，仿佛稍微大聲一點就會驚嚇了他，“種類很齊全，價格也很能讓人接受。”
    “謝謝，麻煩你了。”
    “我叫汪羽連，你呢？”汪羽連笑得有些僵硬，麵對著一個似乎隨時會破裂的水晶娃娃，小心翼翼得連話都不敢多說，著實很辛苦，隻能沒話找話說。
    “金宿閆。”他輕輕地回答。
    啊？汪羽連陡然瞪大了眼睛，大概有三十秒鍾沒有反應，過了好一陣子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你的聲音——和天神完全不像。”他失聲說道。那柔和冷淡清冽無情的聲音，像冰雨一點點落在快凝凍的水麵上的聲音，怎麼可能原聲是這樣酥軟甜甜的？雖然明知“聲優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但這個人也和她想象的差距太遠了。聲優的容貌是不可能和聲音一樣美麗的，誰都知道。但是他美麗是美麗了，卻和大家所想象的形象完全不同。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以想象他曾經扮演過一隻妒忌心強的怪狗，扮演過喳喳叫的搞笑角色，甚至馬路邊蒼老的路人甲？與冷酷強勢的天神更是完全不搭邊。
    金宿閆微微笑了一下，“那是工作。”
    “我是你的聲迷。”汪羽連漸漸地有了一些真實感，拍手笑，“居然能在公車上遇到偶像，快到站了，我會很認真地帶你買東西的，嗬嗬！”他從書包裏翻出筆記本，推到金宿閆麵前，“簽名，我真的好喜歡天神。”
    金宿閆性子似乎很柔順，簽了名，一邊微笑，
    “神……不救人。”他用天神的聲音說話，柔和冷淡，接著恢複他原本的聲音，“很多女孩都很喜歡這句話，我覺得很奇怪，神袛……不是人們創造出來拯救眾生的嗎？”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至少我覺得，神不救人，隻有自己能救自己。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救不了，那就沒有活的意義了。”金宿閆收起筆記本，“等待和奢望神抵來救贖的人是弱者，不嚐試自己去改變什麼的人是很無恥的。”
    “你很堅強。”金宿閆大概漸漸和她熟悉了，能夠多說兩句，但感覺依然是纖細精致得不能忍受任何傷害，特別惹人憐惜。
    汪羽連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我一直一個人住的原因吧。”微微甩了甩齊肩的散發，凝視著窗戶外的大雨，“沒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就覺得習慣依靠別人的人很幸福，也很無恥。大概是我在妒忌別人。”
    “不，不是的。能夠不依靠任何人……”金宿閆輕聲說，“我很羨慕。”
    “嗬嗬，大概因為你是天之驕子吧。”汪羽連回頭一笑，“下車了。”
    天之驕子？金宿閆的眼神有些恍惚，跟在汪羽連身後下了車。
    我家超市。
    超市裏人來人往，晚上七點多快要八點的時候，超市裏打出了新鮮食物打折的廣告。汪羽連提著袋子一邊拿青菜、水果，一邊說：“嬰兒用品區在裏麵。”
    金宿閆仍很禮貌地道謝，然後一個人去嬰兒用品區去尋找。
    汪羽連每個星期都會有一天晚上來這個超市買菜，自他上高一以後父母都去世了，在千足市也沒有親戚，自然而然一個人過。他打工寫稿，日子也過得不錯，隻是未免和同年齡的人比起來顯得寂靜多了。沒什麼好熱鬧的，汪羽連覺得。
    “我找到了。你在幹什麼？”過了一會兒金宿閆靜悄悄地走回來，看著汪羽連在冷凍區考慮著什麼。
    “我在想這個星期要不要吃冰凍排骨……”汪羽連“啊”了一聲回過頭來，笑著說，“對不起，我有點像老媽子。”忽然回想起來他媽好像逛超市的時候總是說這種話呢！
    “這個冰凍排骨已經一個星期了，帶回去不好的。”金宿閆拿起另一樣東西，“不如就買新鮮豬肚回去煮好了。放在冰箱凍成一份一份的小塊，下麵或者炒菜都可以，也不容易壞。”
    啊？他說得那麼自然。汪羽連驚訝地看著他，“我經常這麼做，可是豬肚上個星期剛剛吃完，膩了。”
    “那就買——”兩個人的手都拿住了同一樣東西，“人造肉腸好了。”說完兩個人麵麵相覷，都笑了。汪羽連笑著說：“為什麼總想得一樣？你一點都不像會考慮飯食的人。”
    “因為我也是一個人住，嗯，不，現在是兩個人住。”金宿閆輕聲說，目光低下來看著自己手裏提著的帶子。
    “還有一個——孩子？”汪羽連大出意料之外，“隻有你照顧孩子？你家裏——沒有別人？”
    “沒有。”金宿閆的聲音此時細微得仿佛被遺棄的小動物，怯生生的。
    “你一個人帶——這麼小的孩子？”汪羽連震驚地看著他買的東西，那都是一歲以下的孩子專用品，“你還要工作呢，孩子怎麼辦？是……你的孩子嗎？”
    金宿閆微微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聲音好似隨時會破裂的琉璃，“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汪羽連一時驚詫得不知道該接下去說什麼好，這個人嬌怯得一點都不像個能夠照顧好別人的樣子，他連他自己都照顧不好，柔順得像完全沒有主見一樣。
    “嗨！”金宿閆輕聲應了一聲。
    “我……我能夠去你家裏看看嗎？雖然我也不會照顧孩子，但是……”汪羽連看見他無助的眼神，一種無端的心疼衝上頭腦，“但是至少能幫一點忙，而且你今天受傷了，說不定需要人照顧。”說完了，他心裏又歎了口氣，他應該回家寫作業的，向來是學校家裏兩點一直線的他居然提出要跟著這個男子走！可是看他的樣子，實在不能讓人放心啊。
    金宿閆慢慢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的微笑有淺淺的溫暖，“嗯，謝謝。”
    “不用說謝謝，我是你的聲迷，能夠見到你已經很福氣了。”汪羽連輕笑，心裏補了一句：可惜你和我想象的差太遠了。
    金宿閆的房子，坐落在千足市郊區的貴族區，這裏都是一棟一棟的別墅，大部分都是伊賀顏大學裏麵貴族子女的校外“宿舍”，能夠在風景如畫的千足市郊購置不動產，本就是身份的一種顯示。金宿閆和汪羽連想象的一樣，住在非常奢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