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
     “什麼？！”穆楚逸倒退一步，寒氣自腳底攀升，僵硬著身子看著玲瓏，似乎不敢相信那三個字是從玲瓏口裏說出來的。
     玲瓏緩緩抽開手，角色的嬌顏帶著清雋的笑意，仿佛參透世事的澄明無憂——
     “大少爺，您看，這園子可美？”
     穆楚逸不作聲，淡淡掃視一遍庭院，算不上雕梁畫棟，卻處處精致古樸，哪怕現下還是初春，暖色的花苞卻已經微微吐出，銜著的春色快將盎然。
     待那時百花齊放之時，自己恐怕已經陪著青璃進京，在哪個安靜的地方看書習字，等待考試開始。
     “美……”哪怕沒有到最美的時候，也是美的。
     “大少爺，不，還是叫你逸哥哥吧。”玲瓏笑著，卻讓人覺得很遙遠，穆楚逸總是很好奇，這個丫頭為什麼總是能看破那麼多俗世，一副坐擁山水的樣子呢？
     “逸哥哥，我們一起長大，就像你一直生活在這園子裏一樣，哪怕它不美，你也會因為習慣愛著它……但以後出了這窮山僻壤，住盡了種種更美的園子，你就不會記得它了……”
     “不是……”穆楚逸打斷玲瓏，似乎有些明白她想說什麼。
     “讓我說完，”玲瓏偏過頭，“人也是一樣，等你去了京城長了見識，小小一個玲瓏便真的不算什麼啊。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相攜及田家，童稚開荊扉。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
     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
     長歌吟鬆風，曲盡河星稀。
     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
     這詩，還是你教我的……我當時覺得，這就是最美的人生了，陶然林間，荒僻人煙，能和所愛之人相知相守渾然忘我，該是最美的了……”
     玲瓏的眸子恍惚起來，仿佛看見了那樣美滿的畫麵。
     “逸哥哥，你是要做官的，注定了不平凡——奈何玲瓏的心太小，放不下那些世事紛擾。”玲瓏的笑容有些無奈，輕輕抿了抿嘴唇，“我呢，就想著嫁個平凡人，愛或者不愛都沒關係，能這麼平凡的過下去，就好了。
     逸哥哥，你是鷹，注定了飛翔。
     可玲瓏是魚，隻求潭水的寧靜。
     有時候，執著是件好事。我什麼都看得開，於是沒辦法執著，沒辦法好好地愛一場。”
     穆楚逸愣在那裏不言語，指甲嵌進了掌心，止不住地苦笑——
     他做了這麼多，到頭卻失去了玲瓏麼？
     他何嚐不想過那種閑雲野鶴、神仙眷侶的生活，他何嚐不想像穆楚成那個混蛋一樣恣意活著，他何嚐不討厭那些束縛人的四書五經？
     ……
     “……我不考試了……留在柳蔭陪你，成嗎？”穆楚逸有些哽咽，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玲瓏在他心裏居然會這麼重要，既然愛了，就什麼都不怕了。
     “說什麼渾話！”玲瓏喝了一聲，怒火使粉頰紅了一片，“就是為了讓你能了無牽掛的考試，我才想和你斷個幹淨！等你當了大官，有的是傾城佳麗、官家小姐挑，何必要難為我這個小丫鬟？！”
     “我難為你？！究竟是誰難為誰？！”穆楚逸難得的惱了，控製不住地揚高了聲調，臉色煞白，“你當我是那種登徒子，隻為美色權勢的混賬嗎？！罷罷罷，全當我看錯了人！我穆楚逸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穆楚逸大吼一通，星目裏竟然蜿蜒出兩行淚水，這些日子被玲瓏冷淡的委屈一股子湧上來，心裏酸脹痛苦，當下甩袖而去。
     玲瓏依舊站在那裏，慢慢拭去了臉上的淚，說這些話，她又怎麼會好受。
     瘦削的身子頹然跌坐在廊椅上，渾身脫力。
     也好、也好，傷了穆楚逸的心，他就能真的放下了。
    
     玲瓏正頭腦空白地發著呆，肩上忽然摸上一隻大掌，驚地她一下子跳起來。
     “呦——為我那混蛋哥哥傷心呢？”迎麵而來是穆楚成的臉，青腫全消之後有幾分俊俏，卻帶著十足的痞氣，讓玲瓏厭惡不已。
     “二少爺好。”玲瓏敷衍地打聲招呼，對付這種無賴，走為上策。
     若穆楚逸都是混蛋，那你穆楚成簡直就找不到能形容的詞了。
     “急什麼啊~”穆楚成一把揪住玲瓏，仗著力氣大把她按在廊椅上，閑閑地環顧一遍空曠的長廊，緊貼著玲瓏坐下，“美人落淚，來讓二少爺我好好安慰一番~”
     “玲瓏不敢！”玲瓏早先就被穆楚成出言調戲過幾次，都是借機逃掉，眼下身邊沒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慌忙站起來就要跑。
     穆楚成哪裏肯放人，大手拽著玲瓏的鵝黃短襖一用勁兒，就硬是把人拉進了懷裏。溫香軟玉在懷，穆楚成將近一個月沒出門逛過窯子，腹下邪火蹭蹭向上躥。
     “放開我！！！”玲瓏使勁推著穆楚成掙紮，他身上沒有穆楚逸那清爽的鬆木味，反而是一股讓人作嘔的脂粉氣，玲瓏怕得要死，懊惱自己剛才氣走了穆楚逸……
     現在誰還能救救自己？！
     後廊在廚房老後麵，裏麵鍋碗瓢盆叮當一片，根本沒人會注意到自己在呼救啊！！！
     “真香啊——”穆楚成湊到玲瓏領口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眯著眼睛笑道，“你已經是我大哥的人了吧？我們兄弟兩個，你可不好偏心呐！”
     玲瓏的臉色時白時紅，氣的要死，“你瞎說什麼！！！大少爺才不像你這麼下流無恥！！！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