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丹桔，經冬猶綠林。
    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
    可以薦佳客，奈何阻重深。
    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
     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
    
     江南柳蔭縣，地方雖小卻鍾靈毓秀，養育了一代代才子佳人。
     地方父母官穆陽之出任縣令二十餘載，政治清和，民風淳樸，為人廣受柳蔭縣和邊臨幾縣百姓的讚揚，膝下兩兒三女。
     正房吳氏，乃是穆陽之的結發之妻，謙和溫婉，生有穆府大公子穆楚逸，三小姐穆青璃。
     二房李氏，在穆陽之初到柳蔭縣時染上癆病，丟下四小姐穆思思駕鶴仙去。
     三房荊氏，是柳蔭縣首富的女兒，長相嬌媚卻尖酸刻薄，生有二公子穆楚成，五小姐穆尤兒。
     穆思思在生母死後總被荊氏和她的一雙兒女變著法兒地欺負擠兌，吳氏幫著護著，奈何穆思思生來是個軟弱的女子，隻懂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及笄不久便被荊氏張羅著嫁與了臨縣的一個商人，也總算是脫離了苦海。
     穆陽之是個好官，但偏偏治家少了硬手段，隻要荊氏不過分，便也睜隻眼閉隻眼，圖個耳根子清靜。
    
     “大夫人。”玲瓏將手中的濕帕子放下，屈膝施禮。
     “傻丫頭，怎麼幹這種粗活！”吳氏忙牽了玲瓏的手來，拉她到自己身邊，“說過多少次了，你從小是青璃的貼身人，在府上就算半個主子，陪著她讀書彈琴就是了。大冷天的，看這手凍得！”
     玲瓏甜甜笑了，將吳氏扶到主位的梨木圈椅上坐下，眉目如畫、氣質純然的模樣哪裏像是一個貼身丫鬟，額間一顆淺紅的朱砂痣，點綴的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靈氣，身上的鵝黃薄襖襯著極好的身段。
     “玲瓏今早看著廳裏的桌腳落了些灰，現在小姐正午睡，就閑來擦擦。”玲瓏纖細白淨的手指有些泛紅，她清楚大夫人對自己好，但是主仆有分，絕不能恃寵而驕亂了規矩，“大夫人又睡不好麼？回頭玲瓏去廚房給您煲安神湯。”
     “真是個乖巧的丫頭。”吳氏點了點玲瓏的鼻尖，拿手巾給她擦擦額頭的汗水，溫柔地眼睛裏帶著關懷，“回屋去吧，暖和暖和，叫小春她們去做這些事——那些小丫頭片子整天偷懶，這會兒不知在哪裏磨嘴皮子呢。”
     “嗯，我去叫。”玲瓏點點頭，既然夫人開口，她就不好再做下去了，免得小春她們不做事受罰。
     吳氏的丫鬟落兒按摩著吳氏的肩膀，還不忘衝玲瓏眨眨眼，調皮地笑笑，在穆府的下人裏，數她古靈精怪。
     玲瓏忍著笑，不動聲色地退出去。
     臘月的江南沒有雪，卻還是冷極了。玲瓏搓搓手，向快要沒有知覺的手指尖哈哈氣，邁步走向小春她們的大本營，她們怕寒，趁著主子們午睡就都縮到了南邊屋裏，那屋子是客房，連著主室燒有地龍，暖和極了，空屋一間，又不擔心被人發現。
     “吱呀”一聲推開門，屋裏先是安靜了一下，然後就又哄鬧起來，先嚷嚷的是小春，“玲瓏姐姐，你嚇死我們了！”
     玲瓏被她們七手八腳扯進去，話還沒說上一句，就被按在椅子上，手裏給塞了一杯熱茶。
     “今兒個好不容易盼來你，就給我們說個故事唄！”
     “是啊是啊~”
     “玲瓏姐姐最好了！”
     玲瓏抿嘴一笑，傾國傾城得讓小春她們都呆了過去，小春傻乎乎地喃喃道，“玲瓏姐姐，你一定是身世離奇的大家閨秀，流落民間……哎呦！”
     小春捂著額頭，剛才被玲瓏彈了一下。
     “說什麼呢你！”玲瓏嗔了一句，“嘴上沒個把門的，遲早會惹事。快去大堂打掃，桌腳都落灰了，大夫人等著揭你的皮！”
     “玲瓏姐姐就會嚇唬人！大夫人人好，才不會怪罪。”小春一笑，扯著兩個丫頭就跑出去了，事情有大小，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玲瓏喝了熱茶，僵硬的手指也暖過來了，好笑地看著剩下幾個眼巴巴等她說故事的丫頭，“你們也收拾好這裏去各處打掃吧，年關快到了，現在不打掃起來過幾天就有得忙了。”
     “是，玲瓏姐姐！”
     玲瓏起身離開，準備回穆青璃的閨房，想估摸著時間把祈福荷包繡好，到時候小姐好送給府上的主子們。
     不長的回廊，兩邊都已經懸上了彩燈，等過幾天重新漆了柱子、圍欄，穆府裏的年味兒會更重些。
     玲瓏五歲就被收到穆青璃身邊當了貼身丫鬟，穆青璃小她一歲，清麗端莊性格溫吞，恰好配上玲瓏的聰慧變通，在府裏沒吃過一點兒虧，兩個人關係也好，不像主仆倒像姐妹。
     穆府現在一共七個主子，那穆思思自從出閣之後，就連省親日也沒有回來過，想必是對這裏寒了心。
     玲瓏和穆青璃已經繡好了三個荷包，樣式都是她們自己構思的，精巧特別，玲瓏正凝神想著剩下幾個的樣式，低著頭轉過了回廊，卻紮進一個人懷裏，鼻子裏滿是清爽的鬆木味。
     “……大少爺。”玲瓏紅著臉後退一步，趕忙行禮。
     穆楚逸不太自然地收回剛才情急之下攬住玲瓏的手臂，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衝撞了大少爺，抱歉了。”玲瓏依舊低著頭，避開了穆楚逸就要走掉。
     穆楚逸最近一直被她躲著，今天哪裏肯放人，顧不得禮數輕輕抓住玲瓏的手腕，卻讓她掙不開，那手腕白細得讓人心疼，“你幹嘛躲著我？”
     “我……我沒有。”玲瓏支吾著，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對著穆楚逸溫和清潤又彌漫著濃濃情愫的眸子，堅定道，“男女授受不親，請大少爺放開我。”
     穆楚逸俊秀的麵容僵了一下，還是放開了她，微微歎氣道，“早知道會嚇壞你，我就不和你說了……”
     幾天前，他向玲瓏表明了心意，這個水一般的女子住在他心裏十二年，“穆楚逸非卿不娶，穆楚逸這輩子隻認你一人。”
     玲瓏入府以來，穆楚逸待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可她隻當穆楚逸是哥哥。再者，大夫人待她不薄，如果穆楚逸真的和她在一起，那就是對不起大夫人了。
     “大少爺，不要再說胡話了，玲瓏配不上您。”玲瓏看著穆楚逸，輕言輕語地勸著。
     “你當我是穆楚成那種人麼？！”穆楚逸眉峰一挑，頎長的身姿擋住玲瓏的路，“玲瓏，我是認真的，我真心地喜歡你，心也好不信也好，等我有了說話的實力，就娶你！絕不委屈你做小！我穆楚逸今生，隻你一人！”
     玲瓏一怔，盡管她對穆楚逸沒有男女之情，也還是被這番話感動了。穆楚逸今年二十，已經拒了幾門極好的親事，老爺夫人也不知為什麼，原來，竟是為了不委屈自己做小。
     可是，身份有別，他們到底是不可能的。
     “……大少爺，您別這麼說。”玲瓏有些哽咽，水眸含霧，精致的麵容分外惹人憐惜，“玲瓏自知配不上您，不想耽誤了您的好時光……”
     “玲瓏，我從沒想過什麼身份不身份的，你也不要少爺少爺的叫我，像小時候一樣叫我逸哥哥。”穆楚逸情動之下，握住了玲瓏的手，堅毅的眉眼訴說著衷腸，“玲瓏，相信我好麼？”
     玲瓏垂下頭，穆楚逸手心的熱燒得她耳根子都紅了，心跳得撲通撲通——
     “逸……逸哥哥……”
     “玲瓏！”穆楚逸激動極了，玲瓏是接受他了嗎？！如果不是怕有人經過，他一定要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逸哥哥……玲瓏還是那句話……我想有你這麼一個好哥哥……喜歡什麼的，玲瓏不懂……”玲瓏抽回手，臉上還燃著紅霞，她的心裏，沒有愛情。
     身為一個貼身丫鬟，以後就是等小姐嫁出去陪嫁通房的，既然不能選擇自己的良人，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沉迷於恍惚的愛情，免得到時傷心難過。
     “玲瓏，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穆楚逸今天開心極了，失去平時文雅的樣子，簡直要上竄下跳了，他伸出三指對天起誓，“我穆楚逸發誓：如若對玲瓏有半分虛情假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少……逸哥哥！”玲瓏吃驚地看著他，他怎麼能發這種毒誓！
     “玲瓏，你等著，兩年之內，我一定會娶你！”穆楚逸信誓旦旦，俊秀的麵孔看上去意氣風發，他現在充滿鬥誌，要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拚了！
     玲瓏不知怎麼辦才好，穆楚逸的真心讓她喜憂參半，如果老爺夫人知道……肯定會趕自己出府的吧。
     “小姐也該起了，我先走了。”玲瓏不等穆楚逸開口，提起裙擺跑開，素色的裙裾在冷風裏綻成一朵花。
     穆楚逸癡癡地望著她離開，薄唇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慢慢握緊了那隻牽過她的手。
    
     玲瓏一路跑回去，輕手輕腳地開門關門，倚著門立住，柳眉逐漸糾結在一起……
     穆青璃翻了個身醒過來，隔著觳紗屏風看見玲瓏在發呆，有些好奇——玲瓏居然也有七情六欲了。
     輕輕咳一聲，總算讓玲瓏回了魂。
     “小姐，吵醒你了？”玲瓏繞進來，將搭在一旁的外衣薄襖拿過來遞給穆青璃，反而被她拉著坐在了床邊。
     “是啊，吵醒了本小姐，就要折騰折騰你了——”穆青璃在人前一團和氣，但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女孩，人後還是有幾分活潑性子，“說吧，剛才可是想情郎了？！”
     “呀！小姐你胡說什麼！”玲瓏嬌喝一聲，臉上紅霞四起，眼神也躲躲閃閃的。
     “看來真是了！臉都紅了呢！~”穆青璃捏捏玲瓏的臉頰，擁著被子躲開玲瓏搔癢癢的手，“放肆啊，我可是小姐——”
     玲瓏幹脆壓著她鬧起來，“還小姐，你就會欺負我。”
     兩個人鬧了一陣子，才氣喘籲籲地起來，玲瓏幫穆青璃打理好，又去端了線籠子過來，主仆二人坐在那裏一邊做荷包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剛才昨天剩下的兩個荷包做完，就有人來敲門，說是老爺讓去大廳裏看家法。
     “怎麼回事？”打發了人回去，穆青璃滿頭霧水。
     玲瓏不語，猜測著又是二少爺穆楚成惹事了，替穆青璃披好了大氅，及急忙趕向了穆府大廳——穆陽之接待客人、說事的地方。
    
     穆青璃是最後一個到的，大廳裏隻有怒氣衝衝的穆陽之和捏著佛珠的吳氏兩個人坐著，穆楚逸站在吳氏身旁，月白的長衫儒雅清俊，那雙眸子落在玲瓏身上的一刻，霎時就溫柔無限。
     穆青璃走過去站定，用眼神衝穆楚逸詢問，穆楚逸搖搖頭，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穆尤兒穿著一身大紅襖子，眉眼承了荊氏的嬌媚，此刻也是滿臉疑問。
     荊氏梨花帶雨地跪在地上，不時怯怯望一眼穆陽之，大氣不敢出。
     “氣死我了！將那個不孝子給我押進來！”穆陽之氣得身子都在顫，惱火地將茶杯摔在地上，“混賬東西！”
     穆楚成一身青衫破破爛爛，鼻青臉腫蓬頭垢麵，被人五花大綁地扔進來。穆楚成似乎被嚇壞了，縮著身子往荊氏那邊靠過去，扯著嗓子哭號起來，“娘啊——娘你救救我！！！”
     荊氏抱住穆楚成大哭，“兒，你受苦了……”
     “閉嘴！你們一個兩個的還要不要臉了！”穆陽之大怒，嘭的拍了下桌子。
     剛才跟進來的一個陌生大漢扯出鄙夷的笑，轉身向穆陽之抱拳道，“沒想到還真是穆大人的兒子，我們之前下手重了些，還望大人見諒了。”
     穆陽之煩躁地擺擺手，“你們當時打死這個混賬才好！”
     “老爺！成兒可是你的兒子！你怎麼好在外人麵前這麼說！”荊氏不依了，心疼地摸著穆楚成臉上的傷口，穆楚成不遺餘力地哎呦哎呦叫著。
     “嫌丟人就別做這樣的丟人事！他還不都是你縱的！”穆陽之指著穆楚成，“你給我跪好了！”
     穆楚成一看事情鬧大了，趕緊安安靜靜跪好，不敢再裝模作樣了。
     大漢上前遞上穆楚成按了手印的欠條，“穆大人的家事隨後再說吧，我還要回去向老板複命，請大人將公子欠下的銀子補了，不要為難我們做生意的。”
     “管家，領他去帳房。”穆陽之的頭嗡嗡作響，這個臭小子居然給他欠了一千兩！他要不是還有些先輩留下的家底子，這幾年攢下的俸祿就全沒了！
     “多謝大人。”大漢跟著管家走了，心裏感慨著：沒想到穆陽之清名遠播，居然還有這麼一個活寶兒子，嘖嘖，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好！好！好得很！”穆陽之一連說了三個好，嚇得穆楚成和跪著求情的荊氏更是滿身冷汗，穆尤兒打個哈欠，沒心沒肺的樣子。
     “老爺，消消氣。”吳氏撫著穆陽之的心口，他不比當年，年歲大了身體也不是鐵打的，扛不住氣。
     “是啊，老爺，身體要緊，你就饒了成兒這次吧！”荊氏趕緊開口，順著杆子往上爬。
     “爹，爹……我錯了！你饒了我吧！”穆楚成可憐兮兮地求饒，不停地磕著頭。
     “饒了你這次，下次沒準兒把穆府都敗光了！你要有你大哥的一半我就知足了！賭賭賭！我今天非要剁了你那隻手！”穆陽之怒不可遏，上去使勁踢踹著穆楚成，嘴巴裏說著，“我打死你這個孽障！”
     穆楚逸上前拉住他，照穆陽之這個打法，肯定會出事的。
     荊氏死死護著穆楚成，生怕穆陽之又衝上來打人。
     穆陽之脾氣溫和，若不是這次氣急了，也不會這麼沒理智的。
     穆青璃和玲瓏不忍看，偏過頭去。
     “來人啊！拿家法！將府裏的人全都叫過來看，既然你要丟人，我就讓你丟個夠！”穆陽之怒吼著，硬是被穆楚逸摁在椅子上。
     “爹！爹！不要啊！”穆楚成趕忙爬過去求他，被他一腳踢到邊上。
     荊氏跑上去扯穆陽之的袖子，“老爺，使不得啊！那家法使出來，成兒半條命都沒了！還叫那麼多人看著！他以後怎麼活人啊！”
     “爹，你饒了哥哥吧。”穆尤兒總算急了，也搭腔起來。
     穆青璃剛想說什麼，被玲瓏拽了一下手，悄聲道，“現在老爺聽不進去的，誰勸誰挨罵。”
     穆青璃猶豫著點點頭，忍住了。
     吳氏正準備搭話，穆陽之一下子甩開了荊氏，“家法呢！來了嗎？！今兒個誰求情也沒用，再多說就和他一起受罰！”
     大廳裏瞬間安靜下來，穆陽之是說一不二的，這次穆楚成惹事，算是逆鱗，誰也幫不了他了。
     “老爺，家法到。”阿福將一隻木棍高舉著走進來，這是方才從穆家祠堂請來的，代表了穆家最嚴厲公正的家規。
     穆府的下人們也差不多齊了，大家都肅穆地在廳口站著，不敢竊竊私語。
     “好！”穆陽之上前一把搶過木棍，扭頭衝穆尤兒說，“尤兒將你娘攔著，不許她過來！你們兩個，把二少爺的褲子脫了！把他按住了！”
     穆尤兒害怕殃及自己，忙不迭地摟住了荊氏，還叫了自己的丫環幫忙。
     穆楚成掙紮半天，身上的繩子被解開，從來沒有一刻他會如此害怕，那根粗粗的木棍簡直讓他暈眩！
     “爹！爹！不要啊！”穆楚成掙紮著，哀求著，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按住四肢，褲子被扒下來，雪白的屁股在冷風裏露出來，讓他又羞又怕，涕泗橫流。
     “你們兩個閉上眼睛。”穆楚逸小聲對穆青璃和玲瓏說著，“大姑娘家的，不好看這個。”
     穆青璃和玲瓏都是一窘，一個比一個眼睛閉的緊，生怕看見不該看的。
     穆楚逸笑了笑，回頭看見荊氏妒恨的眼光，一下子冷了俊臉，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就遷怒別人麼？
     玲瓏緊張地閉著眼，猛地聽見穆楚成的一聲慘號，身子都跟著抖了抖，棍子打在皮肉上的悶聲十分嚇人，可見穆陽之是下了狠手了。
     那些下人也有的捂著嘴捂著眼倒抽氣，不忍看下去。
     居然能將好脾氣的老爺氣成這樣，二少爺可真本事。
     穆楚成的嚎聲漸漸嘶啞淒厲，荊氏尖叫著暈了過去，穆陽之手下不停，五十下棍子今兒個非打足了不可，“尤兒，送你娘回房。”
     穆楚成看著唯一的救星被送出去了，愈發嚎叫得痛苦，偏又暈不過去，嘴唇都咬破了。
     打了有一盞茶的時間，穆楚成的嚎叫早已變成悶哼，大冬天裏衣衫都濕透了，臉色青白得厲害，屁股後腰大腿根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地上都有了小攤的血。
     穆陽之收手回來，喘著粗氣坐在椅子上，將家法交給阿福。
     吳氏道，“老爺，何苦打這麼狠，給他個教訓就好了……”
     穆陽之歎口氣，“不這麼狠，他是長不了記性的……你們將他抬回去吧，請個大夫來看。”
     “是，老爺。”幾個仆人上去平抬起了不省人事的穆楚成，小心翼翼地將人弄出去。
     地上的血跡也有人開始擦洗收拾。
     “唉……老了老了……”穆陽之揉揉額角，打自己的孩子，他比誰都難受。
     吳氏站起來扶起穆陽之，“老爺，我陪你出去走走吧，不要再想了。”
     “也好。”穆陽之點頭，跟著吳氏出門了。
     穆楚逸回頭，看著兩個驚魂未定的女孩子，不禁笑了，“嚇著了？”
     “……哥，爹好凶啊。”穆青璃吐吐舌頭，她的確是嚇著了。
     “好了，我送你們回去吧。”穆楚逸看著她搖搖頭，“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小時候比男孩子都厲害呢。”
     “哥你取笑我！”穆青璃嘟著嘴，拉著玲瓏走在前麵，穆楚逸滿足地看著玲瓏，其實，他是想送玲瓏多一些，那一句“我送你們”不知她聽明白沒有？
     注意到玲瓏紅紅的耳尖，穆楚逸趕忙追上去，自己怎麼忘了，玲瓏是多聰明的一個人！
     她一定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