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紙醉金迷 彩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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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從他來了以後,村子裏便不一樣了。所有的姑娘們開始不在沉默,仿佛貓兒遇見春天。
那個年代,跟現在的這個年代可不一樣。那時的大學生可是塊寶,不像現在的大學生連根野草都不如。借爺就是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從城市裏插隊到鄉下。山裏的日子,初來新鮮,但是時間久了,就會感覺到枯燥而無味。幸好借爺能吟幾百句的古詩,憑著李義山的幾句詩,哄了不少的女孩子投懷送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彩雲飛就是其中之一。彩雲飛本名不叫彩雲飛,隻是借爺覺得她長的清秀脫俗,一對含情目,一雙攏煙眉,活像從大觀園裏走出來的可人兒。加之她本身的名字中有個彩字,借爺一聽到這個彩字,腦海裏轟的一聲炸出這個句子來。以後,彩雲飛就成了彩雲飛。
彩雲飛是他插隊的那個村落村長的女兒,才十七歲,正是讀書的年紀。但是在那村子。十七歲的姑娘該找婆家了。但是彩雲飛卻不那麼想,她說,她的男人一定是不同於這個村子裏的任何一個男人。他一定要優秀,要與眾不同。至於,具體哪方麵與眾不同,她也說不清楚。彩雲飛的父親,也就是村長,是傳統的農民,因此經常因為這件事跟女兒吵架。
彩雲飛跑出來的時候,經常會一個人爬上後山,站在山頂,看夕陽落下,霞光染紅了一片天。借爺看到她興奮地用手指指指遠方,大聲的朝山下大喊,他那次站在遠處,並未聽得清晰,隻是看到彩雲飛回頭後臉上掛著孩子般放鬆的笑容。那一刻,借爺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東西擊中心髒。以後,借爺每次心情不好,都會來到這裏,而每次都能遇見彩雲飛。開始隻是在一旁靜靜地瞧著,有一次下雨,彩雲飛找地方慌忙避雨,就躲進了借爺偷窺她的樹下。農村女孩,內斂害羞,瞬間臉頰升起兩片紅暈。
彩雲飛從來沒有想過會跟一個陌生男人離的這般近,近的好像能聽見心跳的聲音。嘭嘭-嘭嘭嘭,心漸漸靜了下來,彩雲飛發現借爺也並不像平時那樣風趣幽默,也有感覺緊張的時候,她聽見他喘著粗氣,臉頰上冒著熱汗。撲哧一聲她就笑了出來。借爺此時扭過頭看向她,她笑的更是肆無忌憚。笑了很久,借爺覺得她笑了很久,她終於不笑了,對他說,借爺,你知道你現在像啥不?臉像猴屁股。然後又不能停止的笑了起來,開始是一個人,後來變成兩個人一同笑。直到雨停。
後來,約了幾次一起看夕陽。彩雲飛很喜歡借爺知道的那些古詩,總嚷著他教給她,軟磨硬泡之後,借爺才勉強教她一句。其實,不是借爺不教她,隻是他自己知道的也並不多。這些也不過是上學的時候給從前心儀的女同學寫情書時用的,特意翻來古詩詞鑒賞,早上來摘抄的。今天他若都教會了她,下次他拿什麼哄姑娘們開心。他才不傻呢。
時光荏苒,沒幾年,鬥爭結束。借爺又回到城裏,工作,結婚,生子。借爺像普通男人一件一件完成使命。夕陽西下,挽著妻的手,對她說,等你退休,我們回去插隊的那個地方看看去,好多年沒去了,很想那裏。
妻子回頭,遞給他一個溫柔的笑顏,說,好的。也有很多年沒見著彩雲飛了。不知她過的如何。
借爺正準備帶著妻子去汽車站,卻接來一個電話,電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借爺泣不成聲,家人安慰了借爺好久,才知道彩雲飛終身未嫁,在得知借爺要來看她,提前一天感到車站接他們的路上被一輛車撞了,當場死亡。
2,
參加完彩雲飛的葬禮,借爺回到了自己城市,一並帶回了彩雲飛的一本日記。封麵用軟性筆秀氣地寫著嫣然兩個字,落款彩雲飛。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借爺
不知道怎地,獨坐在書桌前,抱著伊人的日記,將本子哭成濕漉漉的一大片,筆記浸著淚水,暈成不規則的圖案。背抵在雕花紅木椅上,緊閉雙眼,假寐。
醒來後,已是第二日中午。妻送來甜湯,以及按時服用的西藥。
借爺其實是不喜歡西藥的。自小生病,奶奶總是喜歡給他煮一碗金銀花冰糖水。絲絲甜甜,所以他的記憶裏,藥都該是像糖一樣香甜。有一段時間,借爺故意讓自己生病,讓奶奶煮金銀花冰糖水給他喝。認識了妻以後,才改了生病服食中藥的習慣。妻是跟他一同去插隊的同學,仨個人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彩雲飛很喜歡妻,還想把她留在身邊介紹給自己的大哥。可是,城裏的姑娘怎麼會看上田間的漢子。更何況若愚這樣心性極高的女子。既然相投,總有兩分相似,彩雲飛心高氣傲,她的朋友怎會少這幾分談吐。
三個人也是有說有笑,完全沒有隔膜。若愚知道借爺的心思,彩雲飛比自己小,又比自己漂亮,任憑哪個男人看到豆蔻年華的姑娘都會春心蕩漾的。但是若愚心底清楚,沒有不吃腥的貓兒,借爺最後還是得回到城裏的。插隊的日子隻是暫時的,因為前不久剛收到在部隊當參謀的哥哥書劍的來信,說了形勢好轉,最快若愚年底就可以回城讀書了。快到見光的日子,若愚當然不計較眼前的情景。你儂你儂,看你們能儂多久。
其實,鄉下也不是不好,空氣清新,人心淳樸。夜半家家不關門。若愚也曾被彩雲飛說的天花亂墜。也曾動了想留下來的心思。但到底是年輕氣盛啊。許多年後,若愚總是想起插隊的那些日子。她開始承認,她是喜歡彩雲飛的哥哥。隻是,她不能相信自己,抑或是對未來沒把握。若愚自小衣食富足,有哥哥寵,父母愛。從來不會照顧自己。若是聽從內心,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如自己所想那樣,同愛人白首到老。會不會因為日子太艱苦而選擇放棄,既然預知到會放棄不如早點放手,趁還沒有多少感情的時候。隻是當若愚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愛很愛了。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回城的日子,隻有彩雲飛跟一些鄉親送她,知道火車離開站台,若愚也沒有看到彩雲飛的哥哥。她想,這樣也好。不見麵,也就少了傷感,少了留戀。
午後的陽光很耀眼,懶洋洋地灑在若愚的身上,映著光暈,形成了一道美麗的光環。若愚捂住劇烈鎮痛的胸口,想要喊人,但是終究沒有喊出聲來,在午後三點一刻太陽最毒辣的時候,若愚揚起嘴角閉上了眼睛,嘴裏喃喃地念著:天藍,我來了。天藍是彩雲飛的哥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