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落花有意 少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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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梅竹馬
初來山莊的時候,我記得她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春衫,身上也盡是傷口。正下著雪,山莊裏的梅花開得格外鮮豔,映襯著她被凍紅的小臉,楚楚動人。我在遠處帶著好奇的目光望著遠處一個小女孩跟在莊主的後麵,全然忘記自己正在練習心法,由不得分神的。
不知是不是正午的陽光太厲害,我眼睛被刺痛了一下,發現她在看著我。彼時,我聽見我的心“咯噔”一聲忽然就這樣被懸了起來,再也放不下去了。後來,莊主,也是我就是我爹林千易收她當義女,與我一起練功、習武。
一起習武的日子,她都沒有主動跟我說過一句話。直到第二年春天,滿園花開的時候,她忽然對我說:“你見過油菜花開的樣子麼?”
我楞了楞,然後回她一個微笑。其實,我本來想要說話的。但實在不想打斷她的思緒。我知,一個人長久不說話之後,如果想要說話,一定有很長很長的話要說,所以我選擇等待。等待,沒想到是以後我日子裏最常感受的一個詞。
她接著說:“我出生的地方每年春天總會開滿黃燦黃燦的油菜花。站在花海裏,不管多麼陰霾的天氣都會感覺到溫暖,好像世界不曾寒冷一樣。”說完話,她忽然斜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我。我從沒有見到她這樣笑過,於是我朝她笑了一下,這次笑的比剛才笑的多一絲爽朗。我說:“你是想家了麼?”她沒有說話。我心底不安,感到抱歉的說:“我去跟莊主說讓他找人陪你回家一趟。”她還是不說話,然後我看到她的臉上流下兩行晶瑩的淚珠。我開始不知所措。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傷感,從第一天遇見開始,她就堅強的跟一個勇士一樣。她突然抬起頭來,擦掉眼淚,略帶驚訝的口氣說:“你怎麼總喊他莊主?”
是啊,我為什麼叫我爹莊主?就算我再恨他,他也是我爹的,我娘唯一愛過的男人,沒有這個男人也就沒有我。但是當你親眼看到你爹為了個人利益設計害死你娘的時候,你還會心甘情願的叫他爹麼?我當然沒有對她說這一番話。其實就算我當時說了,她也未必相信。在她的眼裏,救他的莊主是世界上最大的好人。所以我淡淡的對她說:“因為他是莊主,我這樣叫他是尊重他。”這句話誰聽了都會聽出來是謊言,但是她卻相信了。與其說她是相信我的話,不如說她更相信她的莊主,帶她回來,給她溫飽的恩人。她從來沒有認為過莊主做的任何事情沒有不對,言聽計從。她認為莊主救了她,她就要一生報答他。她從沒有想過莊主也是江湖人,是江湖人就有江湖人自己的私欲,何況林千易還是諾大的一個山莊的莊主。
她很聽話,所以每次受罰的總是我。但是我受罰,她都會在一旁陪著我,送東西給我,然後求莊主饒過我。而每次我看到她跪在莊主麵前替我說好話的時候,看到她眼裏閃過的淚光,看到莊主瞥過冷冷一絲目光,我真恨不得一把拉起她,然後帶她走。但是我沒有力氣,最後隻由著她跟另外一些師兄弟攙回自己的房間。那時我覺得自己一點用處也無。她表麵很堅強,但其實城府卻像一個小孩。
漸漸,她成了莊主的得力助手,我隻是冷冷旁觀。然後等待,抑或是雲遊。
我跟她的青梅時光,已經結束。
(二)兩個約定
競選新莊主上,我故意輸給她。為了二個,一是我不屑替那人賣命;二是那人看中的未來莊主並非我;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不過是那人找來的傀儡,但是她卻不知道。有時候我想,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她如願當上了新莊主。
這個約定的好處,我繼續我的少莊主閑雅的江湖生活。
拒婚。我真的不想這樣做,隻有我自己知道,那天以後我有多難受。也是為了二個,一是我不想那人利用她一樣利用我,雖然我是那人的兒子,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拿他當成爹;二是我以為我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拒絕她,她一定會跟著我來。而這次我又錯了。她沒有,她不但沒有跟我來,還祝福我。她就是這樣的,你說不清楚她是有城府還是無心機。
終究,我看到漸行漸遠的我們。
(三)不要醒來
那一戰以後,她身受重傷,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她,心裏卻突然希望她永遠都不要醒來,隻要有呼吸,嘴角掛上笑容就可以了,就這樣的躺著。
果真,她回來以後,一直躺在床上。神醫來過,說她中了很深的毒,就算醒來可能也不會活多久。我每天徘徊在她房間的外堂陪著她,就像小時候我受罰的時候她在身邊陪著我一樣。隻是現在角色對換了一下。
山莊還是那個山莊。我佇立在門前,門口是一株臘梅樹,隻有到了冬天的時候才會開出花來。我正尋思著神醫的話,忽然有人跑過來對我說:“她醒過來了。”我喜極望外,站在她的房間門口看著她。她呆立的坐在那裏,神情恍惚。每次我走過她麵前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過我一樣。但是眼神裏又總放出好奇的目光,好像她從未來過這個山莊一樣。事實證明,她真的失去記憶。不過這樣也好,或許,我想,我跟她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隻是沒多久,她不知道聽誰說的,要嫁給楚天遙。我以為她會不承認,因為即使她不承認,也沒有人會怪責一個失憶的人,而這樣失憶的人又怎樣完成這次計劃之外的任務呢?
但是,我又錯了。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竟毅然決然的答應下來。原來,她一直都沒有變,雖然她失去記憶,但還是那個對她的莊主效忠的她。嗬,你看多可笑。人的本性怎麼會變呢?
我很後悔為什麼那一戰她沒有死去,抑或是為什麼我不能堅定一點,讓她一直都不要醒來,連一點呼吸也無。彼時,我恨透了我的軟弱。
她出嫁的那一天,我失蹤了。大家並沒有急著找我,隻把我這一次失蹤當成很多次雲遊一樣。我是這個山莊的少莊主,表麵很風光的身份,其實並沒有誰了解我的內心,包括她。隻是我從看見她的那一天起,便已認定了她的。隻是她是她,天教散漫帶疏狂的她,她不是她。而隻屬於我的卻是那個兒時的她。
這段夢,也已結束。
(四)豔少與她
我在遠遠處看著她出嫁,就像當初站在遠遠處看到她走進山莊一樣。她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不是快樂的,有些愁緒。我輕輕地安了一下心,心裏冀望到,她此刻是否後悔著?原來,我一直希望她後悔的,隻有她後悔,我才可以不管不顧的帶她離開……
多可悲,愛一個人總是希望對方先行動。
但是,她卻沒有。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如果她會後悔,她當初醒來後亦不會帶著期許的目光答應這門婚事。一廂情願的人總是這樣,要求並不高,隻是希望多一些在乎,但是偏偏這樣,又偏偏得不到。
一段時間過後,江湖上傳聞,她愛上了他。我依然冷笑,而此時的我正在尋找醫治她的解藥。我拿到了解藥,然後又開始漫漫的尋找她。我這一生,似乎都在為她去尋、去等。但是我卻心甘情願。隻希望她,有一天,可以回到我身邊,帶著花開的微笑。一廂情願的人還總喜歡做夢,因為得不到。做個夢也是好的,是不是?
我沒有想到,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竟然那麼狼狽。我好不容易搶來的解藥竟然在她麵前被另一些人搶走。我看到她,她眼裏帶著炙熱的淚光。我突然感覺到又回到兒時,她跪在地上替我求情。我抱住她,抑或是她抱住我,很緊很緊。如果可以一直不放手,我寧願一直這樣抱住她。那時,我覺得自己像是走丟了孩子見到了母親。她的懷抱那麼溫暖,讓我舍不得離開。隻是,終究還是要放開。因為我有好多話要與她說。當我抬起頭的時候,卻看到了另一雙眼睛在盯著她。我以為,那眼神裏該是責備,該是憤怒,但統統不是,那眼神告訴我,他信任她。一刹那,我相信了江湖中的那個傳聞,她愛上了他。
原來我一直愛的這麼自私,抑或說,我究竟是愛她,還是想跟那人較量一下。隻是,我知道,無論是哪個原因,我都輸了。因為她已經不愛我了,或者她曾經愛我的感覺不過因為我是莊主的兒子,她的恩人的兒子,或者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我不是沒有心機的人,亦不是城府很深的人,所以我說不出祝福的話。而她留給我的不過是一場默劇。
(五)她與紅顏
她實在不算是好看的女子,但是也不知怎麼,卻始終放不下。
在江湖上雲遊的日子,我認識了許多女子。或清純、或活潑,或妖豔、或嫵媚。她們沒有不好,隻是在遇見她之後遇見,倘若我從沒有遇見她,我想,這些優秀的女子中定有一個是我的妻。但是,現在看來,我隻有做負心人。
或者,我,對於她們也不過是一個過客,過到她們生命中優秀男子的一個過客,而已。因著跟她們相處是那麼愉悅的事情,沒有一點負擔。沒有負擔,沒有在乎,這便不是愛了,僅僅是朋友。
隻有太過在乎一個人,才會生出許多負擔。原來是負擔,太過在乎一個人就會無中生出許多從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她,或者早已意識到彼此的負擔。隻是,她的倔強,我的任性。縱有太多愛,我們也從無向彼此低頭。愛不許卑微,與她與我。太固執的兩個人是不適合在一起的。
終究,兩個人,各歸各路。如果這樣也好,可悲的是,偏偏有一個人要懷念,要想念,要很勇敢的去念念不忘。等著時間平複心口上的傷,然後忽然某一天在輕輕的掀開傷疤,等待重新痊愈。
(六)孤鷲林少
生在天下第一莊,外表俊朗、武功不凡、風流倜儻,原來是這樣一個薄幸人。而生命中的幸與不幸,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