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竹林，詭異地沉默著，仿佛連周遭湧動的氣流，也泛著淡淡的哀傷。
    一聲嘹亮的雞鳴聲打破了異樣的沉靜，不知不覺間，已經三更了。
    少年向小閣樓深深地望了最後一眼，突然轉身電射而去，眨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輕塵長籲一口氣，確定他已走遠，方從窗子後麵鑽了出來，窗外月光泛白，已經快天亮了嗎？她該回去了，如果被奶媽發現她半夜偷跑出來，那可就慘了！
    搓了搓小手，她蹣跚著出了閣樓，這樣蹲了大半夜，都快凍僵了。
    小心地掩好門，她暗暗決定，等天明的時候一定要帶著小文和奶媽過來好好打掃一下。
    走過那片被劍鋒洗禮過的竹林，微風起時，滿地的竹葉隨風飄散，過而無痕，仿佛剛剛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隻是夢幻一場。
    仔細端詳青竹上深深淺淺的傷痕，有的新綠，有的卻已泛黃，可見並不是今夜新割的，難道少年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已經來這練了很長時間嗎？
    輕塵不覺駐足觀察周圍的環境，但見竹林掩映，自成一個天地。當真是隱蔽的緊，她不也是在這呆了3年多都沒有發現娘親的小閣樓嗎？
    不過，這個神秘少年到底是誰呢？為什麼他在三更半夜地躲在這學武？選擇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顯然是不想讓人家知道他的行為和行蹤。
    少年應該不會是親王府的人，她想著，聽奶媽和小文說，親王府因為受貞元大帝的遺昭約束，雖享有親王待遇，但是親王府的人卻終身不得從政。所以，親王府向來尚文而不尚武，兩位小王爺雖然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卻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枚。
    看那少年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行頭雖然簡潔卻明顯價值不菲，如果不是王府的人，又會是誰呢？
    親王府雖然不能說是守衛森嚴，但是因了聖女的關係，想要隨便進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難道是居住在府中的客人？
    她向來被禁足在主屋之外，對那邊的情形不太了解，但是如果是居住在府中的客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習武，又何必半夜偷偷摸摸地來這裏練習呢？而知道這個地方的所在，顯然對王府的地形非常的熟悉。
    那麼這個人，究竟會是誰？
    遠處的雞鳴聲一聲聲地叫喚著催促她早點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向來時的路走去，帶著滿滿的疑惑。
    但是不管他是誰，她的心裏都暗暗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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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的生活在計劃的忙碌中匆匆行走，你就會發現時光如白駒過隙，實在是走的很快。
    一轉眼，已進入深冬，她一如既往地繼續積攢她的零花錢，一如既往地努力攻讀各門各類學科，一如既往地，呃，不，是從那一夜的發現開始，繼續每天深夜去偷看神秘少年舞劍。
    而她也奇怪地發現，少年每天臨走前都會呆呆地望著小閣樓出會神，但是卻從不踏入一步。不過，這樣也好，給了她很便利的偷窺空間。
    恩，其實她不是故意的，隻不過她一直都很擔心自己病弱的身體會成為以後流浪的負累，所以想盡辦法想讓自己強壯起來。而她固執地認為，學好功夫是強身健體的良藥。
    不過，她也不得不沮喪的承認，人，真的是要天賦的。
    雖然她把他的劍招背了個滾瓜爛熟，但是想要自己做到卻根本是另外一回事。雖然屢學不會，但少年那詭異複雜的招式，卻讓她莫明地升起了研究的興趣。
    昨夜的一場大雪，打亂了她正常的計劃，因為擔心去時雪地上留下的腳印暴露自己的行跡，讓他產生懷疑，所以她不得不忍痛放棄自己偷窺的樂趣，卻也因此而睡了一個好覺。
    屋裏的溫暖隔絕了外界的寒冷，拿著前幾天剛從席慕風那搜刮來的醫書，輕塵愜意地倚在窗前，笑看外麵紛飛的雪花，身旁的火爐裏紅紅的火光映照著她蒼白清弱的小臉，襯得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晶瑩璀璨。
    自重生在這個世界後，發呆似乎成了她最大的嗜好。
    不知道前夜他一直困惑的那式“龍翔九天”解開了沒有？其實偶爾不妨從逆向的角度考慮一下，繁複的劍式雖然千變萬化讓人防不勝防，但是簡單而迅捷的招式更容易一擊致命。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個好主意，卻沒膽告訴他，如果讓那個人知道一直都有人在偷窺他練武的話，應該會一劍殺了她滅口吧？
    想著，不覺偷偷吐了吐小舌頭做了個鬼臉，笑看向窗外漸漸減弱的飛雪，心底有著小小的做壞事的刺激和竊喜。
    也許是因為殷都皇城地勢偏北的原因，冬天的竹林葉子偏黃，經過風雪的洗禮，落了老些，卻更突顯出白雪的蒼茫和遼闊，一望無垠的雪白世界，幹淨而純粹。
    “小主子，你又在想什麼呢？”
    小文抖落一身的碎雪，抱著一捆幹柴推門進來，看到小主子又在對著窗外發呆，不覺抿唇一笑，她真是搞不懂，小主子那小小的腦袋裏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奇怪想法。
    “我在想，今年的雪，很美呢。”放下手中的書，輕塵接過她遞過來的熱茶，笑道，“謝謝！奶媽呢？天氣很冷，讓她在屋裏歇著吧，有什麼活等雪停了，天氣暖和點再幹好了。你剛從外麵回來，也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小文的眼圈又紅了，小主子總是那麼善良貼心，如果爹娘知道她跟了這麼好的一個主子，也會為她開心吧？
    想到爹娘，她又開心起來，跑到小主子身後，和她一起看著外麵白茫茫的大雪，“是啊，很美呢，今年雪娘娘作美，下了這樣一場雪，明年又是個好收成年呢！小主子，你說，我要是雪娘娘多好啊，我每年都在這個時候下一場大雪，家裏每年就可以多收個三五鬥呢。”
    如果能多收個三五鬥，省著點，爹娘和弟弟妹妹們就能勉強吃上飽飯了吧？在這個三國鼎立的戰亂時代，能吃上飽飯對平民百姓來說，又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情啊。
    咳，整天和小主子膩在一起，她也害上妄想症了，她一個丫頭，怎麼可能是雪娘娘呢？
    小文的爹娘在鄉下種地，所以她才有如此的感慨吧？這是自重生後輕塵再一次那麼深刻地感覺到兩個世界的不同，前世，雖然有那麼多的不如意，最起碼大家都還能過著小康的生活，享受著現代的文明，但是在今生，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普通的百姓想要衣食無餘地活著，已經是那麼困難。
    忽然想教會小文點東西。
    “小文，你知道現在的雪為什麼會帶來來年的豐收嗎？”
    琥珀色的大眼睛凝注著外麵蒼茫的世界，輕塵握緊杯子暖暖的邊緣，早就發現，她是懼冷的。等到她羽翼豐滿能夠離開的那一天，如果可以選擇，她會去四季如春的江南流浪吧。
    “那是雪娘娘恩賜的唄！”小文理所當然地回答，興致勃勃地眺望院外的銀裝素裹，好想出去玩哦！
    “那是因為雪可以保暖，才能保證收成啊！”搖首輕歎，她用先進的文明來解說，也回憶著前世的快樂和傷痛，“雪為什麼能保暖呢？這和我們人穿棉襖是一個概念哦，棉花孔隙裏充填著許多空氣，空氣的導熱性能很差，這層空氣阻止了人體的熱量向外擴散。覆蓋在地球胸膛上的積雪很像棉花，雪花之間的孔隙度很高，就是鑽進積雪孔隙裏的這層空氣，保護了地麵溫度不會降得很低。因為這樣，下的時間對的一場雪才能保證莊稼的好收成，相反呢，如果在春天下雪了，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那就是民間傳說的臘雪是寶，春雪不好。”
    一口氣說那麼多的話，有點累呢，微微停歇了下，輕塵笑著接著道，“所以，小文，溫度對莊稼很重要呢，如果來年你爹娘收完莊稼後，那些秸杆如果沒什麼用的話，不防讓它們腐爛在地裏，這樣不僅可以稍微維護地麵的溫度，同時呢，也可以增加土地的營養，來年的莊稼會長的更好呦！”
    小文聽懵了，雪那麼冷，怎麼能和棉襖相比呢？什麼導熱性啊，地球啊，她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恩，小主子一定又被凍的發燒了，才會胡言亂語的。
    想著，她不覺習慣地把手伸向主子的額頭。
    真是，又來了！
    輕塵無奈地躲過，有一絲傷感，清晰地記得，關於雪的故事，是哥哥講給她聽的，那一年，她四歲，哥哥十五歲，也是這樣下雪的天氣，她懼冷，賴在屋裏不肯出來，於是哥哥就抱著她，給她講關於雪的故事…………。
    眼尖地覷到屋外的雪停了，記憶的閘門被打開，她放下杯子，順勢抓住小文的手，“走，我們堆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