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口到樓底下，白亦然牽了我一路。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覺。熟悉中帶著陌生，尷尬裏有參雜著貪戀。明明曾經是那麼相戀的兩人，這一刻，即使他牽著我的手，我跟他也像是隔了兩個世界的距離。
    他牽著我知道電梯上升至十三樓，他的手才慢慢鬆開。在十指分開的那一霎那，一股不能否認的失落湧上了我的心頭。
    “妙惜。。”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刻，他忽然喊我的名字。
    我轉身，望著他。
    他站在電梯口，閃爍的眼神似乎在掙紮，靜靜的凝視了我一陣，雙目漸漸黯淡。
    “你恨我嗎？”
    心髒陡然一滯，我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問題，卻也不會猶豫該如何回答。我注視著他的雙眼，心裏好像有什麼在往外溢。
    “對你，我永遠恨不起來。”
    他呆立在原地，表情在顫動，仿佛是痛苦，仿佛是欣慰。
    時間在我們兩人之間停止，四目相對間傳遞的是無言與空白。
    身後的門緩緩開啟，唐慕宸的身影將走廊的寧靜打破。他把我拉進屋，淡淡的掃了白亦然一眼，對於他的出現，唐慕宸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
    “我要回公司處理些事情。你乖乖待著家裏。”沒有多餘的停留，他吩咐完後，馬上離開了公寓。
    兩層樓的住所，靜悄悄，沒有殘聲。鞋櫃裏沒有高跟鞋的蹤影，戚凝瑄不知何時離開了這兒。餐廳的飯桌上擺放著三份早餐，完完整整的，絲毫未動。翻開的報紙十分安靜的躺在地板上，頭版牽手奔跑的照片赤裸的暴露在空氣中。
    不想成為他的麻煩，現在看來，好像已經是是麻煩了。
    電話鈴毫無預警的在客廳響起，我拿起聽筒，驚喜於傳來的外公的聲音，又為即將離開這感到不舍。
    打包完行李，站在住了一個多星期的房子裏，我與唐慕宸朝夕相處的畫麵猶如電影片段在腦中陸續閃過，還有那抹讓我無法忘懷的身影，一想起，就有股難以言喻的留戀攀滿我整顆心髒
    打了電話想跟唐慕宸道別，他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臨走前，我留了張便條在桌上。遂告別了我出獄後，首次感到溫暖的地方。
    綿綿細雨從城市上方飄落，陰沉沉的天氣讓人的心情不由的低落。就連見到外公時的喜悅也迅速淡下。
    外公很興奮的把他旅遊時發生的趣事說給我聽，還為我做了許多我愛吃的菜。那種家的溫馨應該讓我感到溫暖，但在心底始終留有淡淡的惆悵。
    “有心事？”外公見我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不禁停下他嘴裏的趣事。
    我搖搖頭，本想說沒事，但看到外公慈愛的臉龐就忍不住向他訴說心中的鬱悶。
    “我有點舍不得離開台北。”
    外公笑笑，意味深長的瞧了我一眼“是舍不得台北還是舍不得在那的誰啊？”
    我看著外公，不反駁他的話。
    “我看了今早的報紙，其實外公覺得你跟慕宸很適合，有沒有想過跟他在一起？”外公一本正經的對我說道。
    “怎麼可能。他已經有凝瑄姐了。”我忙回答，眼前又閃過那個人的身影，胸口一陣刺痛，“更何況，白亦然回來了。”
    外公的臉色在聽到那三個字時瞬間陰沉，兩條花白的眉毛緊緊的簇成一條溝，“妙惜！你不會還想和那小子在一起吧！要知道，當初因為他，你受了多少罪！那臭小子還狠心丟下你，現在又回來找你！你要是我外孫女就不要跟他再見麵！”
    “外公，他沒找我，隻是碰巧。”我立馬安撫外公讓他靜下心，他滿腹的怒火著實嚇了我一跳，“我和他不會再在一起。”
    “真的？”外公輕挑眉，語氣裏盡是不相信，“老實告訴外公，你還愛他嗎？”
    我愣笑，輕聲說道：“因為愛他，所以恨不了他。因為忘不了自己受的罪，所以無法深愛他。他對我來說，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
    外公靜靜的聽著，繃緊的表情漸漸緩和，看著我的眼神既無奈又心疼。
    我握住外公的手，對他露出笑臉，“放心吧，我沒事的。”
    “傻丫頭。”外公反手握住我的手，眉角的疼意久久未散去。
    雨打在窗戶上，發出淅瀝淅瀝的聲響。牆上的時鍾伴隨著下雨的頻率演奏出嘀嗒嘀嗒的音符。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竟意外的合拍。我仿佛置身於一場小型音樂會中，悉心聆聽著大自然與現實共同奏響的樂章並沉醉其中。
    “叮鈴鈴，叮鈴鈴。”一道急促的電話鈴響，不合時宜的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
    我起身走出房間，暗自奇怪是誰那麼晚還打電話過來。“喂？”
    “我說齊妙惜，發生緋聞一走了之，你可真對得起我。”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喘氣聲，緊隨而來的是唐慕宸滿含抱怨的說話聲。
    我猛地一驚，拿著電話說不出話來。
    “下著雨，很冷耶。快給我開門。”
    胸口又是一跳，我放下電話，來到門口，一打開門，渾身濕漉漉的唐慕宸赫然出現在我麵前。他走進屋，完全忽視我吃驚的目光。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幹的地方，衣袖、褲腳還淌著水滴，我呆呆的瞧了他好一會兒，連忙把他推進浴室。“我去外公房間拿衣服給你。”
    “是誰啊？”
    轉身迎上被吵醒的外公，我忙讓外公拿衣服給唐慕宸換上，自己則去廚房煮薑湯。
    “要外公幫忙嗎？”外公送完衣服便來到我身邊，準備幫我。
    我擋開外公伸過來的手，衝他笑笑，“不用了，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我說的決絕，外公也不堅持，笑著回了房間。
    煮完薑湯，唐慕宸正好從浴室出來。雖然他那已經是外公最最大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還是短了一大截。
    “喝了它。”我把薑湯端到他麵前，回房拿吹風機，卻又想起客廳沒有多餘的插座。待唐慕宸全部喝完後，我叫他進了我房間。
    他自顧自吹著頭發，心情好的竟哼起了歌。我望著他，感到又可氣又不可思議。“你是瘋子嗎？知道現在是大半夜嗎？來這幹嗎！也不知道帶傘，你不知道現在是冬天嘛！”
    吹風機運作的聲音嘎然而止，他轉身看著我，咧嘴笑道：“前陣子還說你變溫柔了，現在又變凶了。”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語氣卻不由自主的溫和下來，“你到底來這做什麼？”
    “找你回去啊。”他收起吹風機，坐到我旁邊。
    我無奈的歎氣，道：“你不會打電話嗎？另外，我外公都回來了，沒必要住你那了。至於你說我因為緋聞一走了之，我想我留下對你也沒幫助？我不想成為你的麻煩。”
    “你從來就不是麻煩。”他看著我，麵色帶有不悅。
    我不說話，是不是麻煩，我自己清楚。
    唐慕宸的臉色稍稍平複，輕輕對我說：“緋聞的事不用擔心，我會對記者說你是我新聘的助理，被拍到的照片公司都有借口解釋，這件事就過了。你跟我回去吧。”
    “既然能解決，我也不需要回去啊。更何況，我不懂做助理。”我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衝他道，“沒有房間給你睡了，你今晚就睡在客廳吧。”
    “妙惜！”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身體擋住我的去路，“跟我回台北。”
    我疑惑，他的眼神堅定的仿佛綁也要把我綁回台北。
    “為什麼？我有地方住，為什麼還要回去？”
    “因為你要做我的助理，住在台北工作也方便。”他向我回答理由時顯得十分理直氣壯。
    我失笑，要開口，卻被他搶先，“你有想過以後的生活吧？你一定會出去找工作，如今找工作的困難你也清楚，我現在給了你一份工作，你沒理由拒絕啊。”
    唐慕宸說的一點都不錯，可他卻忘了一點。
    “我會去美國的。”等爸媽穩定了那邊的事業，會把我接過去，雖然我跟外公一樣，並不喜歡那邊。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我鬆開他的手，把被子拿去客廳。
    “很晚了，早點睡。。。吧。”身體一下子被男性氣息包圍住，他環住我的腰，胸膛緊緊貼著我的後背。他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遞到我的腦神經，我被他擁在懷裏，輕輕的一個呼吸也能感受到他搏動的心跳。
    “不要做讓我誤會的事。”我想掙開，卻被他纏的更緊。
    “那就跟我回台北，做我的助理，直到你去美國的時候。”他此刻幼稚的像個小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輕歎，對他道：“我回了台北，那我住哪？你那嗎？萬一又被拍到呢？”
    “我朋友有一套空房子，就在我公司附近，你可以搬去那。”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縈繞，他的聲音柔和的像一片羽毛，“就當是你補給我的生日禮物，好嗎？”
    我再沒有話，靜靜的考慮了幾分鍾，最終點了點頭。腰間的雙手頓時收緊，即便不回頭，也能看到他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