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我想送禮物給少爺
    平淡的日子又過了幾天，這些天裏，望天越來越覺得無聊，連旁觀許玉林學習都不願意了，開始死纏爛打，軟磨硬泡，要他和自己玩。
    許玉林皺眉看著自己寫的大字，筆畫軟弱無力，橫豎彎彎扭扭，紙上墨痕點點滴滴，筆觸毛毛糙糙，心想這該是他練字以來寫的最醜的一幅字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誰的背上纏著個小鬼還能寫好字呢？
    望天整個人巴拉在許玉林背上，兩條短腿盤在許玉林的腰上，雙手勾在許玉林脖子上，腦袋從許玉林的左肩移到右肩，右肩移到左肩，沒有一刻消停。
    “少爺，少爺，少爺，去玩，去玩，去玩吧~”望天笑嘻嘻的在許玉林耳邊催促著。
    許玉林從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有耐心，被人纏成這樣也不生氣。不對，其實他是有不快不耐煩和生氣的，但是望天和別的仆從不一樣，不會忍耐自己，總是直抒胸臆，所以隻要他一吼，望天就一副被嚇到了的表情，可憐巴巴外加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讓人十分有罪惡感。
    之前練功的時候，望天不練來鬧他，他急的推了望天一把，把望天推得摔倒了，望天就躺在地上，手上摸著屁股，眼淚嘩嘩的哭起來，把許玉林嚇了一跳。
    那撕心裂肺的淒慘樣兒，讓人覺得他肯定被摔壞了。許玉林趕忙上去查看，發現啥事也沒有。這種事情稍微一多，許玉林就發現了規律，言語說望天，望天最多會鬱悶，如果動手，不管多輕，隻要打下去，望天就會哭，說是疼的不行。
    這細皮嫩肉的，感情比他還金貴，許玉林深感無奈，打不得罵不得，可是望天總要搗亂，讓他頭痛不已。
    許玉林一直努力逼迫望天學習，望天也一直在誘惑許玉林出去玩，兩人如同拉鋸一般，不過先鬆動的還是他許玉林，因為他沒有望天那樣的一堆歪理邪說。
    反正這狀態也寫不了什麼字了，許玉林筆一扔，扭頭問著擱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腦袋：“好吧，今天你要去哪兒玩？花園？後院？遐囑樓？”
    “府裏能玩的地方我都玩完了呀。少爺，我想出去玩。”
    沉吟了一會兒，許玉林點點頭：“也好，我去通知老趙，讓他做好準備。”
    沒想到他剛說完，望天的小手就捂住了許玉林的嘴巴：“不行的，少爺，要是趙管事知道這件事，他肯定不會讓我們出去玩的。”
    拿下望天的手，許玉林不屑道：“老趙敢不聽本少的話？”
    “不要告訴趙管事，好不好？其實趙管事總是覺得我阻礙了少爺學習，所以最近看我的眼神就想要吃人一樣，好可怕啊！”望天誇張的說著。
    許玉林聽得有趣，笑道：“難道老趙說的不是嗎？”
    望天鬆開手，從許玉林背上爬下來，特地繞到許玉林麵前，認真的看著許玉林：“少爺，你誤會我了呀！這幾天我跟著少爺一起習文練武，親身體驗，才知道少爺一直過著如此勞累的日子。這麼苦我都受不了，我想少爺雖然沒說，肯定也隻是把苦累咽入心中。我一想到這個，心裏就難受，不想少爺再受苦了，所以才做了那麼多事~”
    噗——
    許玉林忍不住笑出聲，這家夥還真能說，哈哈哈。
    “少爺，我以前雖然吃不飽穿不暖，不過自由自在呀！少爺，自由自在，隨心所欲，追風逐日，放縱天地的暢快感，你有過嗎？”
    許玉林知道望天是在胡說八道，其實他說這麼多隻是為了出去玩而已。不過聽他說的這麼瀟灑不羈，許玉林還是心動了。他自詡南國一霸，其實出個家門都不容易，因為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身上的重責大任，一直謹言慎行，嚴格要求自己，偶爾的放縱，也並不過分出閣。所以自由自在，縱情逍遙，他還真是沒有嚐試過。
    所以，許玉林就當真不帶任何仆從，和望天偷偷從側門跑出來了。
    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他帶任何一個府裏人，他們都會秉著忠仆的職責，勸誡許玉林行事穩重有度，無時無刻不彰顯國公家的威儀。隻有望天不會對他有什麼要求，隻要許玉林跟他玩就好。
    出了胡同，兩人就來到了繁華的街市，周圍店鋪林立，攤販良多，入眼的是玲琅滿目的商品，周圍是車水馬龍的行人。
    望天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鳥兒，此刻蹦蹦跳跳，嘰嘰喳喳，滿眼放光一樣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許玉林仿佛也被他感染了，心情愉悅，腳步輕快。他這麼無拘無束的逛街，還真是從沒有過的經曆。
    兩人在街上走著，路過一個綢緞鋪的時候，望天指著裏麵的衣服問許玉林：“少爺，你喜歡這些衣服嗎？”
    許玉林看過去，隻是普通的絲綢織就的材質普通樣式一般花紋老套的衣服，和他家每年定製的衣服差了幾個檔次。
    不知道望天問這個幹嘛，許玉林反問道：“怎麼了？你喜歡？”
    “少爺喜歡我就喜歡。”
    “……”望天都這麼說了，許玉林心情好，就帶著他一起進了鋪子。
    店老板還是有眼裏的，一看許玉林那舉手投足就知道身份不俗，地位很高，看著也麵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畢竟他也想不到國公府裏的少主人出來會隻帶一個點大小仆。
    知道許玉林很有背景，所以即使許玉林還是個小小少年，他也不敢坑他，拿出店裏最好的衣服給許玉林試穿。
    許玉林看不上這些衣服，不過還是給麵子試穿了，還讓老板也招呼招呼望天，給他也準備一身。
    隨便試了一件，許玉林出來，在望天麵前轉了一圈問：“怎麼樣？”
    “少爺穿什麼都合適，都好看！”
    這回答……許玉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著算了，千金難買我高興，便準備掏錢付賬了。
    就在這時，望天突然捂著肚子，喊了起來。
    “哎呀，少爺，我肚子好痛呀！你先別買，跟我來一下。”
    說著胡亂扯了許玉林身上的外套，一手牽著他，一手捂著肚子跑了。
    許玉林不知道望天肚子疼居然還能跑這麼快，雖然擔心他的身體，不過也隻能跟著望天跑。就在他跟著望天各個巷子小道裏亂穿了半天都要穿迷糊的時候，望天終於停了下來。
    小巷裏，兩人手扶著牆扶著膝蓋喘了半天，許玉林緩過來，湊近望天，問道：“你怎麼了？肚子還疼嗎？”
    望天不回答，抱著肚子彎著腰窸窸窣窣了半天，從長襯裏掏出一樣東西來，他抱著那東西像是獻寶一樣，展開一張大大的笑臉，說道：“呐，少爺，這件衣服是我送給你嗒！”
    許玉林接過來一看，這衣服應該是剛剛那家綢緞鋪裏的東西。想到這裏，許玉林眉頭一皺，問道：“這件衣服你哪來的？”
    “拿來的。”
    眉頭皺的更深了：“從那家鋪子裏拿的？”
    “嗯。”
    “你有錢付嗎？”望天剛來，還沒拿月奉，哪來的錢？
    “沒有。”
    “……”許玉林無語，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問著：“這是你偷的？”
    望天發覺許玉林口氣不善，隱隱也知道他要生氣了，此時回的唯唯諾諾：“嗯。”
    許玉林頓時黑了臉，怒道：“你為什麼要偷東西？！”
    望天被他的態度嚇得後退一步，頭上的鈴鐺也跟著輕響一聲，他弱弱道：“我想送禮物給少爺……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想到望天也是一片好心，許玉林也有些心軟：“不管怎麼樣，你都不可以偷東西，偷東西是錯誤的。聖人曰，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你偷了別人的東西，給別人造成困擾，是不對的。”
    望天辯解道：“可是大家都說這樣沒錯的，我們也是沒辦法……”
    “誰說的？”
    “容兒，阿大，阿狗，阿中，小三兒，他們都這麼說。不偷沒吃沒喝沒衣服穿，餓死了凍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說的這些人是什麼人？現在在哪兒？”
    許玉林心裏有了底，這些人應該是流民乞丐流浪漢吧？望天以前那種討飯的狀態，和他們搞在一起，被他們帶壞了，是大幾率的事情。
    “他們是我來這裏的路上遇到的一群大孩子，他們當時搶了我的瓜，就是這麼說的。”
    “他們現在人呢？”
    “不知道，我和他們呆了一段時間，後來有一次我們偷東西被發現了，我們被追著瞎跑跑散了，我找不到他們，就一路亂走，走到了這裏遇見了少爺。”
    “你們呆的地方叫什麼？是州府還是村縣？”許玉林對望天的來曆起了興趣。他收了望天做奴仆之後，府裏的侍衛查過望天的來曆，發現他隻是一個流浪兒童，來到上丘城也不過才一個月而已。那麼望天之前在哪裏？
    望天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片刻後開心道：“我想起來了，他們說那裏有條大香江，所以那個城是大香城！”
    大香江？大香城？許玉林仔細想了想，覺得望天說的可能是上丘城以北，南國和中州夾界的大城市點江城。原來望天是從北部中州來的？從點江城到上丘城，有接近兩百多裏的路，望天就靠這小短腿走來的？！
    “你是點江城裏的人？要是我帶你去點江城，能不能找到你娘親？”許玉林突發奇想。
    “我不是點江城裏的，我當時隻是路過而已。”
    “那你老家在哪裏？”
    “不記得了。”
    果然，許玉林歎了口氣，小孩果然太小了，什麼都記不得。
    “不過我記得小時候，我家周圍有一大片紫竹林。我喜歡在裏麵跑著玩。”望天說著，眼睛閃起了明亮的光，仿佛又回想起小時候的玩興。
    再問望天他就什麼都想不出來了。隻說他當時和他娘一起生活在紫竹林裏。之後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出來流浪，他娘親呢，就一問三不知了。
    紫竹林？許玉林想著這個詞，在他印象中，竹林不應該是綠色的嗎？哪來的紫竹林？這家夥肯定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