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寧然一行跟著守城的兩人進了城，入目的是一片蕭瑟，老弱病殘，還有止不住的咳嗽聲。不少的人都在一些無
人居住的破舊院子裏，席地而眠。這是寧然見過的最糟糕、最落迫的人群，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這些人卻連個暖和
的被也沒有，稍稍好一點的也就是床破舊不堪的被褥，其餘的基本上是用些破布塊、稻草之類的蓋在身上。
    “這裏的官員難道都不給他們一些資助嗎？這麼冷的天，也該送些被絮衣物之類的啊。”寧然轉頭問著身邊的
兩個‘小兵’。
    “呃，這個，其實不瞞姑娘，在下正是這城中的官爺，而城內已經沒有什麼銀兩了，因為這場瘟疫，一些富有
的人都搬出城去，剩下來的都是些窮苦的人家，官府也已經是盡力去幫助了，但是病患實在是太多了，現在官府也
已經隻剩下一個空殼了。就連原本應該看守城門的人也逃難去了，現下實在是沒辦法，隻好我自己去守著城門，阻
止一些病患出去，還有城外的人也攔著他們不要進來。”旁邊的官爺無奈回答。
    “啊？原來你就是這裏的官爺啊，啊呀，剛剛真是不好意思，還一真拿您當小兵。”寧然尷尬的撓了撓頭。
    “嗬嗬，姑娘也不必如此，現在我其實就是一小兵啊。”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自嘲的說。
    “這的確是挺棘手的，現在這場病最需的還是銀兩。這樣吧，我們這裏還有些錢，雖然不多，但至少也能夠撐
上幾日。”寧然想到自己從林慶佘那裏拿過來，還有不少的銀票，現在也沒辦法，能用幾天是幾天了。
    “這，這怎麼行，姑娘已經冒著危險進城來醫治這些百姓，怎麼還能讓你來出這些銀子呢？”這官爺著實不好
意思。
    “嗬嗬，錢財身外物，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要控製這疫情，我需要不少人手，剛剛一路過來，我也稍稍
留意了，留在城內的都是一些染病的人群，根本幫不上忙。”這種情況可並不是錢能解決的，有誰會願意到這裏來
幫忙呢。雖說世上好人多，但好人到了一定的時候，自保會顯得比較重要。
    “這個，我府裏倒還有幾個人，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對了，姑娘怎麼稱呼？”這官爺倒是記起這事了。
    “哦，你就叫我寧葉吧。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小白、阿浪、依依，那個王。。。。玉，還有張青。”寧然依次
介紹著，見這人年紀跟他們也差不了多少，就直接讓他叫名字了。
    “幸會了，我姓孔，單名一個書。”小官自報姓名，同時暗暗的朝天啟玨點了點頭。說話間，幾人已經停在了
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官坻前。“到了，幾位進去再說吧。”孔書把幾人引進去。
    寧然隨意地打量著四周，比起陳友才那貪官的府坻，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進到廳內，裏麵隻擺放著簡單的幾張
椅子。府裏也沒幾個下人，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十來個人。
    坐落後，寧然開口說：“這事情拖不得，我看這樣吧，孔大人，你先差人去買些被褥和厚的衣物來，然後準備
大量的棉布，還有幾口大鍋。順便再找幾個會針線活的人過來。”說完從包袱內取出幾張銀票，遞給孔書。
    孔書有些遲疑，但也沒有辦法，隻好接過銀票：“好，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些事情就交給我去做。姑娘還有
什麼需要的嗎？”
    “嗯，紙筆借我用一下。”她要寫兩張藥方，一張是用來緩解百姓病情的，一張是用來防止感染的消毒藥材。
接過紙筆，寧然有些尷尬的把筆交到林依依手中，然後輕輕的在她耳邊說：“依依，拜托由你執筆。”
    林依依了然的笑了笑，然後迅速寫上寧然說出的幾樣材。
    寫完後，寧然拿過稍稍一看，然後交到孔書手中：“這些藥材盡快給我配齊。有勞了。”
    “好的。”接過藥方，孔書也沒多作停留，匆匆走向外麵去了。
    這天晚上，孔府燈火通明，寧然跟著幾個大嬸，坐在燈下做著針線活，當然寧然隻是在一邊指揮，她讓這些人
縫製著口罩，雖然時間緊，而且是比較慢的手工，但這些人的手腳還相當快，一個晚上也縫了不下百個。
    一邊，幾個家丁，靜靜地聽著寧然的交待，明天一大早，寧然讓他們去把城裏百姓住的地方，用的東西都徹底
消毒一番，一些沒用的就全部用火燒掉。
    忙活了半夜，天邊已經微微地放著一些白光，寧然匆匆跑到廚房，幾口大鍋內正煮著粥、熱水還有藥，本來藥
是煎的，但份量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隻能放到鍋中煮。而坐在灶前的風傾浪則灰頭土臉的，想他這輩子，曾幾何是
幹過這種活，現在卻因著寧然的一句話，窩到廚房來燒火了。
    因為人手不夠，所以寧然把風傾浪、白亦軒、天啟玨還有張青都用上了，另外幾個人都到外麵去灑消毒水了，
顧及到風傾浪身上的傷，所以留他下來燒火了。當時，她對眾人：這種情況，就算是皇帝老子在，我也得讓他給我
劈柴燒火。這句話一出，天啟玨、孔書以及張青，差點沒有噴飯。
    就這樣，天已大亮，而這些人卻一整夜沒睡，一大早，幾個身上還帶著露水剛從外麵回來的人，又端著煮好的
粥，帶著口罩跑到大街上，把粥分給聚起來的病患。
    幾天下來，寧然幾個人已經是累到虛脫，每天天不亮，就得到城裏消毒，然後再是端粥送藥，還要把一些用具
衣物都拿回來，在沸水中消毒，期間還有一些因病情嚴重而死去的人，必須拿去火化。
    寧然看著身邊累到不行的人，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雖說這也不是她的事情，但怎麼說也是為了她，他們幾個
才進來的，像這些人，平日裏何時做過這種粗活，何時被人這麼差遣過。想到風傾浪，這幾天毫無怨言的待在灶前
燒著火；天啟玨每天都像個工人般忙進忙出；林依依一個千金大小姐，卻因為她，每天都洗米熬藥的；還有小白，
這些天也跟著忙裏忙外，在山上的時候，他幾時做過這些。想起來，她就覺得，身邊有這些，真的很好。
    這天晚上，寧然打發著眾人回房休息，一個多月下來，雖說並未完全控製住疫情，但至少比剛過來的時候明顯
有所改善。
    自己也回到房內，看著手上剩下不多的銀兩，眉頭有些皺了。一個多月，所有的吃穿用度，藥材，都是大量
的，而且這些日子都沒有什麼收入來源，就靠著她手上這些錢，眼看手上的銀兩不多，她也開始有些擔心了。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忙收起銀票，往邊一塞，起身去開門。
    “怎麼還不睡，看你屋內燈亮著。”天啟玨站在門口，看著氣色不佳的她。
    “哦，在想些事情，進來吧。”側身讓他進門。她並不想跟他提這件事，她一個人操心已經夠了，沒必要讓大
家都擔心。
    天啟玨走到屋內，不想去看到她塞在一邊的包袱，裏麵露出了銀票的一角。心下就明白，她擔心的是什麼。其
實就算她不說，他也大概知道了，這麼多天，全都是在用她的那些銀兩，算算時候也該差不多了。幸好他先前已經
吩咐張青了，估計明日一早就該辦妥了。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輕輕拉過她，坐在他身邊：“然兒，這些天辛苦你
了。”看著略顯消瘦的她，他心裏十分自責。這些事情，本因是他的，但她去義不容辭的擔了下來。這天下，能有
幾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呢？
    “嗬嗬，說什麼呢，應該是辛苦你們才對，陪著我進來做這些苦力，我猜你這一輩子，應該都沒做過這些事
吧？”拿起他的手，輕輕的用指尖在他掌心劃著圈，多麼修長漂亮的一雙手，一看就知道根本就沒做過什麼粗活，
此刻卻長出了一層薄薄的繭。
    天啟玨心裏有些暖，手腕一轉，輕輕的握住她的手：“男人辛苦點算不上什麼，有你這些話，就算再累再苦，
也都覺得無所謂了。”輕輕的把她帶到自己的懷中，臉上帶著幸福的笑。
    “呃，很晚了，回去休息吧。”過了一會，寧然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了。
    “嗬，好，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放開她，起身走到門外：“然兒，認識你真好。”背著身，輕輕吐出這
句話。
    寧然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門關上。‘認識你，真好。’臉上輕輕的揚起了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