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裏沒有開燈，向陽的客廳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月色中。
    楚明賢習慣性按在走廊電燈開關上的手停頓了下，直接換好鞋去了客廳。
    那個女子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一個人坐在臨窗的藤椅上，屈膝環臂摟緊自己，在月光中發呆。
    這是自己非常熟悉的畫麵。
    楚明賢倚在牆邊，按了按微微跳動的眉心。
    被玟收養的第一夜，他和玟一起住在孤兒院簡陋的招待所中。
    那時他剛生了一場大病，因為玟及時發現暈倒在外的他，才撿回一條命。
    對於這個將自己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女人，他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她說她也生了一場大病，為了保命，幾乎失去了成為母親的權利。
    她說是她自己為了活下去了，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她沒資格成為母親，卻還是想要有個孩子陪伴在身邊。
    她說她已經一無所有，如果他願意跟她走，她會給他一個家。
    她說他隨時可以離開，也不會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束縛他，他隻需要做他自己……
    他靜靜的看著彎著腰，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著這些的女子，心裏默默的想著：所以我並不是你真心期待的孩子，是嗎？
    答案，他不知道。
    被收養的那夜，他在簡陋的單人床上醒來，迷糊中看到對麵屬於她那張床，空蕩蕩的。
    他一下清醒過來，驚慌的坐起的時候，感覺有人撫上他的肩膀，將他再次推回溫暖的被窩。
    她搬著一張圓椅，就維持著屈膝環臂的姿勢，坐在他的床頭對他微笑。
    “睡吧，我在這裏。”她輕撫他的臉頰，看他無意識的安心的蹭了蹭她的掌心，又轉回頭去繼續發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坐在窗前，單薄得隻能抱緊自己的她。
    那時他還未來得及與她相處，還未能互相了解，她便將他托付給靖他們一家，自己出國結束那邊的工作。
    那時他還沒有將她當成自己的家人，於是任她一個人在冰冷的夜晚獨自坐在那裏。
    那時他還不懂她的心情，擅自的認為自己隻是她一時興起收養的孩子。
    直到，直到靖讓他懂得了珍惜，讓他懂得了感情，也讓他懂得了她是真的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在疼愛，關心。
    不能成眠，懷有心事的夜晚。他開始懂得陪伴在她身邊，給予無聲的安慰。
    “媽媽”這個稱呼雖然從未喊出口，但他和她都懂。
    在他心中，她便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的母親。
    “玟。”小聲的呼喚，楚明賢走了過去。
    “回來了？”被呼喚的人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倒印出水樣的波紋。
    “恩。我今天看到JING了。”不曾隱瞞的坦白，楚明賢伸了個懶腰將自己扔進一旁的沙發裏。
    “怎樣，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嗎？”徐玟笑笑，不太在意的樣子。
    “恩，是個有趣的男人。”
    徐玟房間的牆壁上有張占據大半空間的照片，抱著隻貓咪睡在冬日暖陽裏的女子的側影。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楚明賢大概是想象不出睡夢中的玟有著這樣柔和幸福的笑容的。
    玟說那是二十歲，可以毫無芥蒂的在他身邊沉睡的自己。
    看著照片，就知道他是真的疼愛自己的。玟說。
    楚明賢不語，靜靜的看著照片中女子含笑的嘴角，看著看著自己也會微笑。
    恩，他是真的非常喜歡你。他笑，這樣告訴玟。
    在最初知道JING和玟的故事時，楚明賢以為自己是JING的替代品。
    那個風流桀驁的男子，在玟最痛苦的時候一無所知，流連在他人的懷抱中，最終讓玟決定離開。
    知道他下不了決心定下來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將來連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擁有的自己，如何待在他的身邊……別看他那花心的樣子，我知道，其實他很喜歡也很想要屬於自己的孩子。玟苦笑，一邊看著照片中幸福的自己。
    關於玟和JING的事，楚明賢並不想知道太多。
    這個男人對玟非常重要，但現在，她是他的母親。他如此想著，定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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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仍是避開了靖獨自去學校。
    今天倒不是再怕見到靖尷尬，而是……
    他實在是怕了靖生氣時的那張惡鬼臉啊！
    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宋成你這個臭小子！給我出來！”
    踏著台階的腳停在半空中……如果沒聽錯，剛才那是毛頭的聲音吧……
    一臉黑線的爬上樓，果然看見抓狂的某人堵在靖的班級門口，一臉憤怒扭曲的怒瞪著可憐的宋成。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報這個項目了！你害死我了知不知道！！！”
    “可是……這是……”一臉委屈的宋成似乎打算解釋，可是正在火頭上的某人完全無視了他的意願。
    “沒有可是！今天你不給我解釋清楚，是兄弟我也會把你打成豬頭！”
    別看宋成外表斯文的樣子，卻絕不是懦弱的角色。一來二去，宋成也火了，被毛頭抓住的手狠狠一甩，發彪。
    “喂！姓章的你別太過分！這表是方靖填的，有本事你找他去！別拿我撒氣！”
    “啊？”這次響應的是兩聲迷茫的抽氣聲。
    宋成和毛頭同時回頭，看見同樣張著嘴茫然的望著他們的楚明賢。
    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臭小子……你害死我了……”泄氣的彎下腰，毛頭沮喪的認識到，這次自己隻能認命了。
    “到底……怎麼回事？”
    既然是那個人做的，就絕對沒什麼好事……而且絕對有自己的一份……
    楚明賢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望著同樣無奈的宋成。
    “其實也沒什麼……”斟酌了一下措辭，盡量不要刺激到已經非常鬱悶的某人。
    “隻是小靖幫你們報名參加了8000米長跑而已……”
    “什麼！！！！！！！！”這次，輪到楚明賢慘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