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卷夢殤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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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時,已是次日的午後,雪又下了起來,飄飄揚揚,漫天飛舞,我生於南方長於南方,這樣連綿的大雪在曖冬中已許久未見。不知這裏的都城應是我們時空的哪裏?看冬季如此寒冷,總是在北方吧。
收回看雪的目光,我不可避免地看到與我同坐在馬車中的允倜,小蓮昨日已隨父兄回府,今日馬車中隻有允倜與我。氣氛有些尷尬,他不言,我也不語,車一搖一晃地,我昨晚沒睡踏實,隻覺得困意上湧。
在我第四次把腦袋撞上了車廂時,允倜歎了口氣,伸手攪過我,把我的頭擱在他肩上,我驚跳,他用力按住我,掙了幾次,我咬牙:“放開我。”語氣激烈,他鬆手,我坐正身子,正色道:“丁允倜,我們談談。”
他神態悠然:“說罷。”
我突然覺得不知說什麼好,我其實不是原夢蝶?身子是,靈魂不是?我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人?也許說這些還不如說我是妖魔鬼怪來得讓他信服!
他黑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我,麵容清華無波,“你信不信有附身之說?”一句話說出,我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了,說的什麼呀!
“以前不信,現下,不信也得信了。”允倜的話更是讓我無語凝咽,好好的自己把自己從人變成了妖。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就豁出去了:“你準備把我怎樣?”
“送你回家。”他淡淡地說,“什麼?”我跳,一頭撞到車頂,顧不得痛,我指著他大叫:“你也太狠了吧?我又沒害人,為何要殺我?”
他伸手拉我坐穩,仔細看我的額頭,語氣輕緩:“坐好了,額上都撞紅了,你不痛麼?夢蝶長這麼大可從沒磕哪撞哪,你可好,這會子讓她全嚐遍了。”
“合著心痛這身子呢,你放心,我在這裏麵,痛是一樣痛的,沒事我不會撞著玩!”我揉揉頭,又說:“不過,你能不傷了這身子,又殺了我嗎?”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誰說要殺你?”
“你說送我回家!”我委屈地說,劇本上都這麼說:“送你回老家!”就是要殺人囉。
嗤,他一聲輕笑:“我們不就是在回你家的路上麼?”
我呆呆地眨巴了下眼,也是,這會就是在回家路上,我剛鬆口氣,他接下來的話又讓我的心提了起來:“你放心,沒找到穩當的法子前,你就用著這身子好了,隻是用時當心些。”
還是當我鬼附身呢!不過,我也不知我這樣算人還是鬼,隻剩了魂魄,就是俗稱的鬼吧。這個突然的認知讓我很有些沮喪,回過神來時,我已在允倜的懷裏,他緊緊地擁著我,熟悉的青草香氣圍繞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臉,隻聽見他的聲音,低沉而暗啞:“夢兒,今日與我說的話,不可與任何人再提起,你自己也忘了吧,記住,你就是原夢蝶。”
這片刻,我是真的很安心,到了這個地方,我一直是茫然而孤寂的,我努力扮演著原夢蝶的角色,誠惶誠恐,隻怕被人發覺,把我當成妖孽除了,就是親近如小蓮,我也不敢透露一分,允倜的睿智捅破了一切,我倒反是安心下來,就這樣了,該來的總會來,我不是原夢蝶,裝也裝不出。
允倜的聲音還在我耳邊響著:“你所有的學識,都是這一年裏在玉龍山上學的,練功傷了腦子後,往事大都記不起了,這是天龍門內功心法的一個弊病,因人而異,你身子弱,就成這樣了,各樣的喜好習慣也會隨著變化。”
心裏緩緩升起一股暖意,他在保護我,也許隻是為了保護夢蝶的身體,但,我還是直接的受益者。閉了閉眼,我深吸口氣,推開他,坐正了身子。就這樣吧,我可不想在這裏與任何人有瓜葛。我笑著說:“知道了,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安全離開前,我可不想死。”
扭過臉,故作輕鬆問他:“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個什麼鬼?”
他臉上馬上就有了好奇,沉吟一下才說:“你願意說就說吧。”
明明是好奇得要死,偏又裝得無所謂,這個家夥,看起來少年老成,骨子裏還是有孩子氣的,我雙手抱膝,兩目向天:“那就不說。”
“快說,否則我找道士驅你。”他終於忍不住了,笑罵。
“我好怕呀。”我拍拍胸,一臉鄙夷,道士,真能把我的魂抽出來讓我回去,我回去後建一百座道觀。
“你去多找些道士,若真能讓我離開這裏,我回去燒高香!”
他白我一眼,原來皇子受的教育再好,生氣了與我們這些小民是一樣的,我樂得哈哈大笑,在他真的要發飆前,我說:“我是個千年老妖。”
他滿臉不信,愛信不信,車已到了原相府,我縱身下車。
父親與大哥都不在家,卻有個意外的人在客廳等我,挺拔的身姿,清冷的氣息,
“大師兄!”我又驚又喜,奔了過去,握住他的手。
寧雲河不自在地抽出手,我並不在意,他向來是這樣別扭的人,“你怎麼來了?”他沒回我,隻是與我身後進來的允倜招呼:“二師弟。”
允倜笑著回他:“大師兄。”
“我下山辦點事,順道看一下小師妹。”大師兄說話時,臉仿佛有點紅,允倜笑笑:“師父可好?我原說過了上元節,就與夢兒上山看望師父。”
“還好。”
“都坐吧,小蓮,看茶。”我讓他二人坐下,又吩咐小蓮上茶。不知為什麼,我直覺他二人之間,有些心病。
“小妹,你回來了。”溫婉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就見我美麗的三姐白衣若雪,蓮步輕移,娉娉婷婷地入得廳來,一臉溫柔似水的笑意,這是我認識的夢如麼?我晃了晃腦袋,就見她一雙明目迅速飛瞥了允倜一下,芙蓉麵上立時泛起層粉色,實在是我見猶憐。
我心裏恍然,笑著回眼看允倜,後者正認真地在品茶,眼皮都不抬。
看到還有個陌生人,夢如嚇了一跳,臉兒緋紅地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三姐,都不是外人,這是我大師兄寧雲河,靖王爺你早就認識了。”
夢如盈盈施禮:“民女見過靖王千歲。”
“平身罷。”允倜說,夢如又與寧雲河施禮,大師兄回了禮,我問:“靖王爺,您不賜座麼?”
允倜抬眼笑:“這是在你家,我的隨從都沒進來,你自個兒賜自個兒座罷。”
“三姐,你坐罷。”我按夢如坐下,又對大師兄說:“大師兄,你沒來過我家吧,我帶你參觀一下。”
大師兄剛要推托,我拉著他便走,出門之時,還不望回頭囑咐:“三姐,你好生陪靖王爺說說話,可別怠慢了客人。”
寧雲河被我一路拖到花園,“好了,我不會回去壞他們的事的,這裏風大雪緊的,你小心凍著了。”
我笑:“看你冷口冷心的,倒也識趣。”
“說的什麼話。”他瞪我:“快回屋去,我這就走了。”
“你來有什麼事?就這麼走了?”我奇怪。
“沒什麼事。”他臉又有些微紅,我一下悟出,天,他還真僅是來看我的,心下很是感動,“大師兄,我很好,身體不錯,內功也日日練,就是你給的劍譜看不懂,所以沒練。”
他肅著臉:“嗯,回山上後,我慢慢教你。”
“大師兄。”
“何事?”
“你能不能笑一笑?這麼冷的天,再看你的冷臉,我快凍死了。”我笑著說。
他愕然看我,片刻,冷聲道:“冷就回屋裏去,我走了。”
轉身便走,我拉住他衣袖:“不吃了晚飯再走麼?”
他回頭,看我的眼中有絲溫和的笑意:“會來不及上山的。”
我衝著他的背影大聲說:“大師兄,走好,你要多笑,其實,你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他沒理我,翩然去了。
我悄悄回客廳,咦,廳裏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兩人還在麼?我探頭在窗外望,兩人都坐著,直似兩個沒嘴的葫蘆,允倜突然站起來,說:“三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了,夢兒回來後,你告知一聲。”
“等一下,”夢如走到允倜麵前,低下頭,語音有點顫抖:“允倜哥哥,什麼時候,夢蝶還是夢兒,夢如就成了三小姐了。”眼波幽怨,小小的貝齒緊緊咬住殷紅的唇,天,真是美,這都不動心,允倜不是白癡吧。
“夢如,我們都長大了,不似小時候,男女不分,現下,有些事是要避諱些的。”允倜細聲說。
“那又未見你避諱夢蝶。”夢如又羞又惱。
“她小麼,尚未及笄。”
夢如扭著頭,眼睛並不看著允倜,緩緩說:“我們自小相識,在我心裏,從來隻有一個允倜哥哥,我知道我是庶出的,配不上你,可腦中總要這樣子想,我自己也是很恨自己…。。”說著,淚水便下來了,允倜臉上神色變換了幾下,終是不忍,伸手給她擦淚:“夢如,不要這樣……”
夢如抓住他的手,他緩慢但堅決地抽了出來:“你保重,我走了。”轉身大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