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兩人想象中的緩和，反而平添了一層壓抑。昊天和芸兒，四目相對，摸不透其中的玄機。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低低的話音中帶著一絲疲憊。
    芸兒看著一臉淡然的凝雪，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就在我即將跨出房門之際，一個宛若輕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淡淡的點點頭，算是回答。夕陽的殘輝把門口的身影，無限延長。
    昊天凝視著對麵的雲楓，微微皺起的眉頭中，帶著幾分探究幾分明了。收回目光轉向被霞光染得赤紅的屋外，若有所思。
    回到那個暫時的“家“，單手托腮，靜坐在屋內，安靜得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腦中混亂異常，好多事都想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一個答案，真的那麼難給嗎？愛便愛，不愛便不愛。為何總是不給我一個明白，我討厭這樣的模棱兩可，我要的隻是一個回答，哪怕你給我的答案亦非我所期待。
    殘陽似乎有所留戀的掛在天邊不肯離去，將那孤獨的身影籠罩在自己的溫暖中，仿佛想用它殘留的溫度來融化他冰冷的心。飄動的雲彩，調皮的遮住了它的眼睛，微風吹過，此時地麵已多出一道影像，和那孤獨的身影漸漸重疊。
    雲楓眺望著暗紅的天際，等待他的開口。
    “你決定了？”低低的話音中，帶著一絲期待。他是真的希望他們可以幸福，沒有半點虛情假意，也沒有絲毫的不甘。他所有的隻是深深的祝福，和從未停歇的深情。
    “還沒有。”雲楓自嘲的笑著，他何時變得如此猶豫。他害怕，他害怕一旦說出，就再無回轉餘地，他害怕，害怕他會就此失去。嗬，原來他慕雲楓，也會有害怕的事，原來他也渴望溫暖。
    昊天眼中的擔憂，漸漸散去。話音也隨之變得輕鬆起來，“你總算聰明了一次。”
    收回仰望的視線，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愛，是幸福同樣也是痛苦。在這道選題中，他不知該如何取舍，好像怎樣都對又好像怎樣都錯。當她問是否愛她時，他很想回答，是。可那個字卡在嘴邊，卻無法吐出。
    雖然他背對著他，雖然無法看見他此刻的神情，但他的痛苦，他的矛盾，他一一看在心裏。淡淡一笑，不露痕跡的安慰著那看似冷漠的白衣。
    “雪兒曾和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那麼他們注定隻能擦肩而過。而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也隻能歎一句情深緣薄。隻有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才能畫上句點。”而他正是那個錯的人，不論是對的時間，亦或是錯的時間，他與她注定無緣。
    雲楓，深鎖眉頭，暗暗重複著這句話。他，是那個對的人嗎？雲楓疑惑了。一個不能給她任何承諾，甚至連一個簡單的答案都給不起的人，會是那個同她攜手共畫句點的人嗎？他到底怎麼了？從沒有什麼能讓他困惑如此，從不會遲疑的他，為何會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昊天淺笑的看著，一臉平靜的雲楓。他從不會對他抱有任何懷疑，即使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和果斷。
    “昊天，謝謝。”淡淡的話音，簡單的話語，雖然平靜，卻不失分量。
    昊天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印象中，這家夥好像從來沒說過這兩個字吧。真是稀奇的很。
    看著眼前人的臉，雲楓的嘴角似受蠱惑的輕鬆起來。
    “雲楓，你當真要帶她們去？”不知想起什麼，原本略揚的嘴角帶著幾分嚴肅，用疑惑不解的口吻道。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雲楓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笑意。
    “我可不敢得罪那大小姐。”昊天眼中湧動著濃濃笑意，打趣的說道。“不過”話鋒一轉，眼中浮現出幾分擔憂“此去妖界，危機重重，我擔心。”
    “不帶她去，才更擔心。”一想到這，雲楓不禁有些頭疼。帶在身邊還好，就算她再胡鬧也離不開他的視線。要真不帶她去，說不定她什麼時候給你來個驚喜，那到時他可就沒有把握能護她周全了。
    昊天心領神會的笑道“我到是把這點給忘了。”
    兩人對視一笑，心照不宣。
    昏昏沉沉的從睡眠中蘇醒過來，看著半亮的天空抱怨道“煩死了。”有沒有搞錯，這麼早。
    無視主人的抱怨，門外的敲門聲繼續找死的響起。
    “我死了，不要再敲了！”怒吼道，順手將被子一抓，蓋住腦袋。
    “大小姐，再不起來我們可就走了。”昊天忍住笑意，威脅道。
    敢威脅我，本小姐不吃這套。
    “唉”門外傳來一陣歎氣聲“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原來我們三個還比不上一個枕頭。”
    “冥昊天，你有完沒完。”我嗖的一聲坐起來，衝著門外大喊道。
    目的達成，昊天笑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雪兒你了。在下告辭，告辭。”揚起一個誇張的笑容，轉身離去。
    看著被我擰成一團的被子，吼道“我跟你勢不兩立。”
    “變態，變態，變態！”對著鏡子收拾那淩亂的稻草，嘴裏還不停的罵道。
    “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
    “煩死了，催命呀！”我沒好氣的說道。
    “姐姐，是我。”
    芸兒？怎麼是芸兒。完了完了。我的形象呀！冥昊天，都賴你！
    “芸兒，怎麼是你，我還以為是昊天了。”打開門，對著一臉淺笑的芸兒道。
    “是冥大哥讓我來叫你的。”看著凝雪撒亂的長發，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可以搞定。”我連忙擺手。
    “搞定？”芸兒一臉的困惑。
    “嗬嗬”我幹笑兩聲“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弄好，可以弄好。”
    她嫣然一笑，輕輕轉過我的身子，往裏推去。
    “芸兒？”茫然的輕喚道。側過頭，對上她甜美精致的臉龐。淺淺的淡笑，桃紅的衣物，襯得她越發的嬌嬈。
    覆在兩肩的手，輕壓用力，我順勢坐下。手中的木梳被抽離，打結的亂發在一次次輕柔的梳理中柔順開來。此情此景，如此熟悉。隻是時間、地點、對象、心境卻都截然不同。
    頭皮傳來蘇蘇麻麻的感覺，原本清醒的神誌，開始渙散。
    “好了。”甜美的聲音透過耳膜直達腦中。漸漸迷離的意識，也在下一秒回複。
    “這樣就大功告成。”替我插上發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謝謝”
    “姐姐這麼說，真是太見外了。”她語笑嫣然，靈動的眼裏帶著令人輕鬆的笑意。顧盼之間，說不出的甜美怡人。
    “芸兒，你的手真巧。”歪著頭，一手輕觸發髻，“改天一定要好好教下我才是。”
    “不用這麼麻煩，以後芸兒替姐姐梳就好了。”這道是個好主意，可是，會不會臉太厚了？
    她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停滯的手又輕輕動了起來。“姐姐莫非是嫌棄芸兒。”
    “怎麼會！”我大驚，忙辯解道。
    看我一臉驚恐的摸樣，她不禁輕笑出聲。“姐姐莫急，芸兒跟你鬧著玩了。”
    我吐了口氣，正色道“好芸兒，這可不能隨便玩的。”芸兒呀，你姐姐的心髒，是很脆弱的，經不起你嚇。
    “其實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明亮的眸子裏浮現出幾許俏皮。
    側過頭，表示我的疑問。
    她輕笑一聲，緩緩背過身去。故意拖長聲音說道“這樣呀，姐姐就不用這麼慌忙了。”話音剛落，一雙燦若明星的眼眸映入眼中。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暗淡得近乎怒走的雙瞳。
    經過這兩人的一鬧，心情似乎開朗不少。陽光也很討好的撒在身上，帶來陣陣暖意。清晨的一切美得那麼純粹，不需多餘的色彩，也不需多餘的語言，自然清馨，寧靜溫和。一行四人，在金色的陽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啊！”一聲尖叫直衝雲霄，極不和諧的回蕩在這清馨的晨夕。
    “雪兒，怎麼了？”
    “姐姐，發生什麼事了？”眾人齊刷刷的回頭，帶著統一的困惑。
    “沒事呀！”我聳聳肩，“覺得悶得慌，所以輕輕嗓子。”真是一群大木頭，這麼美好的早晨，大家不該是說說笑笑，嬉戲打鬧的嘛。居然全都安靜的跟個紳士淑女一般，我說你們，到底懂不懂生活呀！
    看著一臉寫著“不爽“的凝雪，昊天了然於心。
    雲楓暗自苦笑，這丫頭真是一刻也歇不下來。
    芸兒注視著大家各異的神情，也有了幾分明了。她的那個姐姐，果真是與人不同。
    “既然沒事，我們走吧。今晚之前還要趕到幻風山。”淡漠的聲音響起，雲楓似是無意的看向凝雪。
    用頭發絲想就知道，這話肯定是說給我聽的。既然他沒有點名道姓，說得這麼含蓄，我又何必傻到主動承認。用我那殺不死人的眼光瞥了他一眼，沒做任何回應。
    早已料到她的反應，嘴角掠過一抹淡笑。轉而看向昊天，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溫和的眸子裏，有著幾許憂色。或是受他影響，一抹淡淡的擔憂在他眼中湧動，嘴角略揚，下一秒已換上他原有的淡然。那淡然中夾雜著幾許溫柔，幾許自信，還有幾許不明所以的笑意。
    “幻風山？”臉上的笑容漸斂，芸兒神情嚴肅的低喃道，帶著深深的疑惑不解。
    “芸兒姑娘，也知道。”如沐春風般的輕語，帶著一絲好奇。
    “嗯”芸兒含笑答道“據說此地是連接人妖兩界的通道。”
    昊天隻笑不語，眼中的肯定證實了芸兒所言。
    “妖界嗎？”臉上一片肅然，抬頭凝視著那淡漠的眼眸，從未如此嚴肅的說道“你要硬闖妖界？”
    看到她眼中的擔憂，雲楓眼中暖意浮動，輕點一下表示回應。
    是呀，自己怎會如此遲鈍。炎靈珠他誌在必得，既然得知它在妖界手中定會不顧一切的奪回。這便是他，隻要是他認定的事，便會執著到底。我想，即使是天界他也毫無所懼吧。能輕鬆勝過離蕭，來去魔界在魔君眼下成功救走自己，憑他的本事，應該沒有問題吧？
    “此行禍福難料，你不必勉強。”
    “慕雲楓，你明知道我的答案，為何還要一問。”我有些失控的大喊道“不要把你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你認為的保護並不是我想要的。”我想陪在你的身邊，不管是以何種身份，不管是福是禍，我都隻想要陪在你的身邊。
    “隨你好了。”淡漠的語調不似往昔，輕歎一聲，重歸寧靜。
    昊天深深凝視著雲楓，他眼中閃過的所有變幻，沒有絲毫遺漏的落入眼底。“雲楓，你在害怕嗎？”眺望天際，昊天在心中問道。沒有人回應他，那個答案或許他早已明了。
    短暫的沉默後，我轉身，臉上浮出一絲淡笑。若不仔細觀察，完全看不見那笑容的存在。
    “芸兒”輕聲喚道，如水般輕柔，從未有過的婉約。
    “姐姐不必說了，我同姐姐的決定一樣。”笑容不變，眼中的堅定，讓我無法拒絕。
    “芸兒”脫口喚道，卻久久沒有下文。
    “我們不是夥伴嗎？”疑問的話句，卻帶著肯定，“即使如此理應同進退。”頓了頓，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何況我相信雲大哥，就如同姐姐一樣。”
    盯著她帶笑的堅定眸子，如夢初醒。
    “沒錯，不就是妖界嘛，還難不到我們。”嘴角終於又再次上揚，迎著陽光，更顯燦爛。
    即使前方充滿危機，即使前方通往死亡，但隻要大家都在我的身邊，所有的遭難都會變成幸福。這樣的相互相持，傾心信任，拋開生死的感情，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嗎。
    忽然間眼眶濕潤起來，那絕不是傷感的淚水，而是一種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